他忽然急急地喘,我不知所措,看護衝進來,按了床頭的對講機,很快一堆人就湧了進來。
醫生有條不紊地進行急救,我被擠到角落,腦子還是呆的。
他閉著眼睛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裡,好像已經停止了呼吸般,我忽然覺得害怕,想起了小時候打雷天氣時,我一個人在小房間裡躲在被窩裡捂著耳朵,響雷一個接一個的好似要劈裂天空般,像電視裡怪獸要出現的前夕。那時候大人總是嚇唬小孩子說,如果不聽話,打雷天就會有怪獸出來把小孩子抓走。
明明是大晴天,我卻覺得好像有響雷在腦中炸響,冷汗淋淋。
一隻溫暖的手牽住了我的手,軟軟的。
我低頭一看,小夕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來,她仰著頭看我,眼睛清亮:“媽媽,那個爺爺怎麼了?”
她的話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才發現醫生已經檢查完,有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醫生走了過來,看著我說:“你是病人家屬嗎?”
我不知怎的竟點了下頭。
“病人的情況不是很好,可能過不了今晚,做好心理準備。”他目光沉重,點了下頭,走了出去,其他醫生和護士也跟著他走了。
我靠在窗邊,陽光亮得刺眼,忽然覺得乏力至極,險些站不住,用力地抵著牆才堪堪地站穩。
醫生給他打了鎮痛,他睡了過去。
我終是支撐不住,身體滑了下來,蹲在地上,抱著小夕,她的身體溫暖柔軟,有淡淡的奶香味。
頭上有柔軟的觸感,她在摸我的頭,又捧起我的臉,摸了摸我的眼睛,我才發現有涼意,她親了我的額頭:“媽媽,不疼不疼。”
小孩子不懂得什麼是難過,只知道什麼是疼。以前她摔倒了,想哭的時候,我就親她額頭,說不疼不疼,她就不哭了。
我抱著小夕坐在凳子上,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好奇地說:“媽媽,這個爺爺是不是生病了?他是不是很疼?”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說:“嗯,外公生病了,小夕乖,不要吵外公睡覺。”
一個小時後,徐正峰又醒了,看到小夕,他很意外,疑惑地看著我,帶著某種期待。
“她叫夏夕,是我的女兒。”我頓了下,才繼續說,“也是顧風的女兒。”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似乎想抬起手。
我讓小夕抱到病床上,他的手費力地抬起,摸了摸她的頭。
“小夕,叫外公。”我握她的小手。
“外公。”小夕很聽話,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他的眼睛頓時蓄滿了眼淚,沿著眼角滑落。
小夕爬到床頭,親了下他的額頭:“外公不疼不疼。”
他的眼淚流得更兇。
晚上九點,徐正峰徹底閉上了眼睛。
我抱著小夕站在門口,看著醫生和護士再次湧了進來。
“媽媽,外公怎麼了?”小夕看著我問。
“外公睡著了。”我覺得手軟腿軟,幾乎抱不穩她。
走廊那邊走來了兩個人。
“爺爺!”小夕喊了起來,看到另一個人,又叫了一聲,“帥叔叔。”
顧風目光沉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小夕,進了病房找醫生。
夜幕深沉,暗沉沉的如張牙舞爪的怪獸。
“你默默地轉向一邊,面向夜晚。夜的深處,是密密的燈盞。它們總在一起,我們總要再見。再見,是為了再見。”——《再見》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