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利忘義之人,不配逍遙於世。嘖嘖,說的跟真的似的。”
趕往京城的車上,元黛大小姐似的坐著,翹著二郎腿,看著卷宗,還時不時念一念。一旁,“小廝”子書嵐卿倒了杯茶遞給她。
左手在拿卷宗,她下意識的拿右手去接,然後在一瞬間痙攣式疼痛後,她弱弱的放下了被紗布層層包裹成了個大粽子的手,丟下卷宗接水杯過來一口喝完。
她嘆了口氣。唉!
然而她發現子書嵐卿看起來比她更難過,他道:“對不起。”
元黛想大手一揮喊個“沒事兒!老子還在乎一隻手嗎!”可是想想,他媽的她的確在乎啊!一隻手啊!人一共就兩隻。那她想,要不,大喊一句“爺們兒家家要振作起來!丟一隻手怕什麼?再說又不是沒了,不過是手不能提而已!怕什麼?”可是,手受傷的又不是子書嵐卿,而且她也不是爺們兒家家,她這安慰這麼聽都狗屁不通。
她只能放下剛剛拿起來的卷宗,摸了摸鼻子,然後又拿起卷宗看了一會兒,發現看不下去,因為她忽然很有談生意的心情。
“那,山風,我們談個交易,我為你受傷,你幫我報仇好不好?”
子書嵐卿抬眼瞥她一回,目光又回到他不知何時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的暗格變戲法兒弄出來的書卷上,淡淡道:“元家的仇我從來就沒忘過,至於蘇家,本就是受元家的小女兒牽連,所以兩家之仇實際皆出自一處。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他嘆了口氣放下卷宗,看著她:“你想怎麼個報仇法子?也讓慕容家滅了族?”
這下元黛奇了,她一把丟開卷宗,一雙眼睛亮亮的:“慕容家?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而且我查了這麼多年,還算是有點證據了。不過都是擺不上臺面的東西,想靠這個扳倒慕容家,三個字,不可能。”
“那當然,這些大人物做事情從來不拖泥帶水,但是總有蛛絲馬跡可循吧?”
“有,但那些蛛絲馬跡,就是我說的擺不上臺面的東西。”
“那……他們知道我沒死嗎?他們知道我在你身邊嗎?”
子書嵐卿想了想:“我告訴你真相,你別緊張。我想,第一個幫你的那個包打聽,他應該在那個時候就認出了你的身份,然後透過隱秘的渠道告訴了慕容家,又把你送到了我的身邊。”
他這麼一說,元黛已經大抵明白了:“他想挑事!”
子書嵐卿嗯了一聲:“你好好歇著,過會兒我要到現場去,我會讓知宣送你回王府去。”
元黛來了興趣:“你的正經王府?大不大?跟你那小別院兒比,是不是又要好太多?哦對了,那天那個縣丞,哦喲喲,有錢!你的正牌王府是不是還大還豪華?”
“……幸虧你只看到那縣丞的府衙,要是哪天你去相國府上轉上一圈半圈的,一對比下來,翊王府在你眼裡比貧民窟還不如。”
鄒清府上處理起來倒不難,闔府不過鄒夫人及一妾室、底下丫鬟小廝數十爾,子書嵐卿命羽禾一行人去做簡單的處理,現場記錄的記錄,必要的繪製下來留為參考。他大概已經猜到了幕後主使是何人也,所以想來不管是誰去現場,也不可能找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然而蔡鴻那裡卻是真的不好打理了。果不其然,一進門,便見那一頭花白頭髮的中老年男子頹然的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沒有一絲生氣,全然不受旁邊那摟著小兒屍體哭的幾近昏厥的二夫人影響。現場一片晦暗之景,唯戶部尚書秦丘在幫忙張羅了幾回,見子書嵐卿來了,便趕緊扶了蔡鴻一併見禮。
說來這蔡鴻是個老臣了,他任這翰林學士一職近二十載,歷經兩朝……貪汙不少。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貪汙的錢根本就花不了。洪州蔡氏乃大族,可到了上三輩忽然開始代代單傳,這一代子嗣則更是稀薄,蔡鴻一直到四十七歲才得此一子,現已過知天命之年,小兒方滿五週。結果,就這麼沒了。
這日是蔡鴻五十歲壽辰,大擺筵席,客流往來絡繹不絕。正是熱鬧時,小少爺喜歡玩,又被慣壞了不懂事,和兩個小丫頭一點兒沒數的耍。
小丫頭們可惹不起這少爺,可不是少爺說什麼,就聽什麼嘛!結果不知怎的,小少爺忽然命其中一個去拿披風,要純白色沒有一絲雜質的,另一個則勒令她遠離。既是自家後院,哪裡會有危險,況且蔡鴻一向是個“老好人”,又有誰會害上他來呢!小丫頭們知道勸不住,所以場面上的話說一說勸一勸,接下來自然是按吩咐來。逾一刻鐘後,披風取了來,小少爺卻真真兒的不見了。
失足落水,溺斃而亡。
好一個純白披風,正巧當了覆屍布。
白日裡一輪耀日閃著刺眼的光,照的覆屍的披風愈發慘白。二夫人昏厥了去,又是一場手忙腳亂。遠遠的看見池塘邊上被人圍了一圈護起來,池邊的血紅大字仍然清晰。
半百壽誕,值一賀哉。大喜之日,猶記賀否?
猶記賀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