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暖暖,清樂泠泠。迷濛舉盞,眼見著伎人的歌舞,似正由那搖擺不定的酒盞追隨著。樂音似繞樑上,嫋嫋不絕。
中秋月圓,這理應一家人和和美美圍坐一桌團圓賞月的好日子裡,帝王家一家人一水兒的尊卑分明,拉上一干無辜的侍者,坐的規規矩矩,談天談地談理想,捧帝捧後捧國家。
當然,子書嵐卿定是不在其列的。
作為當年差一點點就要奪嫡成功的皇子,雖說是被迫奪嫡,但到底骨子裡有這麼一股好強的氣力,讓他如何也拉不下臉來說這些違心的恭維話。席面上的操辦也要他不少地方也要他把關。況且此次宴席關係重大,想必會出大岔子。雖說多半無法避免,但還是想要儘儘人事,畢竟這回又要牽連上林蔚,他多少都有點過意不去了。
林蔚也是不太坐的住的,瞧著子書嵐卿難得願意跟他這個話嘮同行,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趕緊的就跟著出去了。
對付話嘮有兩個辦法,一是以毒攻毒,你比他還話癆,他總也就插不進話去了;二是打斷式,讓他的話永遠不能說完,你只要聽完重點,後面的話就可以不用聽了。本來子書嵐卿採用的是第一種戰術,但是當他講完了元黛穿越的這神乎其神的身世經歷後,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什麼話可以繼續嘮下去了。
“你真信她的?這這,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覺著她就是在騙你。前陣子我去歌扇那兒,她帶我去瞧了眼她們媽媽領她們排的新戲,哎,別說,跟這個一樣的玄乎!講的是什麼來著,哦對,就是狐仙救了……”
“你不是一向秉承萬事無不可能的嗎?怎的你倒不信了。”
被打斷的人往往頭腦都會有片刻的空白,林蔚反應了反應,然後順著子書嵐卿的話繼續往下說:“是萬事皆有可能,你跟我說你能飛昇成仙我都信,可是借屍還魂這種事兒……呃,可比那些個話本子還能瞎掰,我原來看過一部借屍還魂的戲,應該是在花想樓那兒,沒這個玄乎,人家是來複仇的,這丫頭算什麼?”
“可地圖畫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元家當時滿門抄斬後一把大火,再無人理會,所以元黛的屍身有沒有在,恐怕也無人在意過。”
“你不要一碰到元家的事兒就失了分寸!這些天鬧鬼的事情沸沸揚揚,你還信這個?保不齊她就是故意利用這個博得你的信任,好在你身邊翻風浪。你也別再想當年的事兒了,都過去多少年了何必拘泥於此念念不忘!就算翻案,死了的人能回來嗎?名垂青史,能當飯吃嗎?”
林蔚揣著手來回走了兩圈,想了想又道:“你現在有大任在身,不說別的,就說……”他壓低聲音:“就說今上,你要是沒用了,他能留你多久?此次為你選妃,明擺著是要往你身邊塞眼線看著你尋你錯處,一步行差踏錯,你那些叔叔伯伯就是你的前車之鑑!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你也為我們想想,我們是,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投到你門下,可現在這麼久了已經無法挽回,我們身上早就被刻上‘翊王一派’的印記!你倒了,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當時是我的錯,以為奪嫡就能保母妃平安……現在想想,還不如從那時起就藏拙,縱情聲色,也好過現在這般……戰戰兢兢。”
林蔚嘆了口氣,看了看天:“今兒幾號?”
子書嵐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中秋。”
“那就是十五。”林蔚搖了搖頭:“果然如我所料,我這尚書的位置,坐不過半個月。要是今兒個丟了官再被罰思過,又得十天不能見我的歌扇姑娘了……”
子書嵐卿扶了扶額:“你真是,我怎麼說你好呢?都是老婆孩子一大堆的人了,天天泡柳巷喝花酒……”
林蔚笑了笑,一臉的理所當然:“家花不如野花香嘛!而且歌扇她們幹這行的,哄男人的手段絕對酥人骨頭!哪兒是家裡頭那一個兩個的大家閨秀,啥事兒都規規矩矩的,沒勁兒的很。就不說大家閨秀了,就說我的四房筠丫頭,縣令府上一個錄筆的女兒,出身低微,可是到了晚上的緊要時候讓她迎合著些都羞羞答答的……”
一聽話頭不對,子書嵐卿趕忙打住:“停!你真是……”
“那才是人生樂事嘛!何況狎妓為雅,也無甚不妥,樂不過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對吧?”林蔚想了想又擺擺手:“罷了,跟你這個沒有家室的人談這個著實不妥,想我十五歲成親,十六歲上就有了嫡子,而後兒女雙全,夫人又御下有方,家室和睦……你,馬上二十又一了吧?”
子書嵐卿一腳踢上林蔚腿彎:“信不信我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