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就是大地之母

我卻好奇的望了兩眼。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個老婆婆，銀髮如絲，在月色下跳動著光澤，臉卻保養得很好，看起來頂多五十幾歲，但那眼底的滄桑卻絕對不只這些年歲。

因為父親的態度，她身形微微有些踉蹌，伸出的手在即將拉住父親衣襬時又瑟縮的收了回去，她身邊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貴婦趕忙扶住她，有些不忿的蹙起眉頭望著頭都不回的男人，“大哥，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放不下麼？媽媽和爸爸的年紀都大了，你也該回家了。”

“咳咳——！”老婆婆身邊的另一箇中年貴婦先一步開口，“大哥，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大家畢竟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你又何必如此放不下。”

“我放不下？？”爸爸猛然回頭，深邃的眸仿若一隻受傷的野獸般閃著赤紅的光。驚怒的聲音帶著一絲想要不顧一切的瘋狂，“二十五年前為了阻止我跟涒知在一起，你們害死了我們第一個孩子，二十年前為了逼我回杭家，你們眼睜睜看著小妹琳羽死在車輪之下，今天，為了救那個活死人杭飛姿，你們竟然抓了我女兒，要將她的精神海抽離來填補那個女人的傷……，你們要我如何放得下？？”

不顧一切的低吼成功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我緊緊抱著父親顫抖的身體，用同樣恨的眼神盯著那些驚得忘記呼吸的人們，他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懂，我只知道他們讓爸爸難過，讓爸爸傷心，我爸爸是最溫和的男人，是最仁慈的父親，是最愛家的丈夫，他們竟然讓這樣的他出現如此痛苦的表情……，這些的人……真該死！！

情緒的劇烈起伏再次引發精神力暴走，只是這一次我已經有能力控制，腳下的草坪彷彿是被颶風吹拂一般，以我腳下為圓心，向四面八方倒伏開去，花園裡的植株們感應到我的憤怒和恨，都不約而同的產生響應。

藤蔓接受草葉的掩護漸漸蔓延繚繞著如蛇般將整個地面覆蓋，荊棘般的倒刺一根根的拔至最大化。柔軟的草葉也以最繁茂的姿勢服帖著敵人的腳背與小腿。

啊——！

一個失聲尖叫仿若是開場的哨聲，連二連三的響起，左邊的那位貴婦她雙腳已經被韌如絲的草葉捆版固定，荊棘藤蔓像蛇般順著她的身體蜿蜒而上，將她綁成一個粽子，而藤蔓的最頂端也的確是探出來一隻蛇頭，殷紅的信子吞吐不定，陰冷的豎瞳閃著想要吞噬一切的綠芒。

同時被縛的還有另一個貴婦和她們身後的其他人，不同的只是荊棘裡蛇頭數量的差距罷了，也許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我放過了那個老人，即使也許她才是真正讓爸爸傷心的元兇，但我知道，爸爸的心裡並不希望她真的受到傷害。

這一切都是在父親的眼皮底下完成，他雖然驚異卻並沒有阻止，只是單手撫著我的肩膀，大拇指若有似無的輕輕擦著我的耳垂，這是小時候我愛哭時他常用的安撫方法。

“我是ＳＰＬ的白衛，擁有凌駕於一切生命之上的精神力，你們如果再敢打擾我的家人，我不介意讓你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說得出做得到。”

冰冷的聲音從喉嚨裡滑出，我卻覺得理所當然，連眼底的漠然都如此真實，再也沒有那種佯裝下的冷汗與不安，從李墨的算計到杭冽羽的威脅，短短一天的時間，我經歷了太多的痛苦與不安，直到父親出現，他那判若兩人的另一面，讓我一瞬間清醒，而此刻這些貌似家人的逼問就像是一個魔咒般，終於讓我看清現實，弄懂了一個道理——

自己的幸福需要自己去守護……！

我一直以為爸爸是隻溫良的兔子，卻沒想到他是隻孤傲而野性的狼。

他愛我、愛媽媽、愛小離子，愛我們這個小小平凡卻溫馨的家，所以他願意收起一切利爪與毒牙，甘心當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每天與資料賬目為伍，偶爾跪跪搓衣板來安撫老婆的暴走，但是，一旦他的家人遇到危險，他就會變成那個我們誰都不曾見過的杭葉羽，抬手間就能扼住杭家家主的命脈，他不是無能，只是能力只用在該用的地方。

可是我呢？作為他的女兒，有這份能力卻沒有他的魄力。

遇到威脅只會退縮，遇到痛苦只會哭，遇到磨難只會自我安慰，偶爾的爆發也只是被逼入絕境下的垂死掙扎。這樣的我不但不配當爸爸的女兒，同時也玷汙了這凌駕於一切生命之上的力量。

我是大地之母，不論是在遊戲中，還是在現實中，我都擁有支配大地一切生靈的力量，這樣的我，為什麼會被人逼得如此狼狽？為什麼會需要勞動父親來拯救？為什麼……當初一箭秒殺大天使長的那份睥睨天下的慈悲與決然到哪裡去了？？

到哪裡去了？？

“心兒？心兒？”

一聲聲呼喚穿過迷霧來到耳邊，我望著眼前滿目擔心的中年帥哥，眼中的淚無聲滑落，但嘴角的笑卻恬靜而安寧，漸漸清明的目光，劃開了最後的封印。

精神力再度暴漲，仿若實質般的縈繞在周圍，這一次不僅是花園，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生靈統統都回應了我的呼喚，瑩白色的光點若有似乎的飄蕩匯聚在身邊起伏不定，最後凝結成一個大大的背景若有似無的浮現。

繁複華美的宮裝，層層疊疊的雲鬢，殷紅的眉心硃砂，血液凝聚的寶石墜子，妖媚的眼角跳動著慈悲，誘人紅唇下掩蓋著悲憫，還有……。人身蛇尾的影像吞吐不定，仿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