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日光已經照射不到窗上,許櫻哥輕手輕腳地將湘妃簾子捲起一半,清新的空氣立即湧流而入,把室內的藥味和薰香味兒沖淡了不少。許櫻哥舒服地深呼吸,然後動了動痠軟的腰肢,連著折騰這幾日,她著實是累了。
曲嬤嬤皺著眉頭走過來,也不說話,先就上前去將半卷的湘妃簾子放了下來,隨即沉著臉低聲呵斥一旁的秋實等人:“不知道王妃這病怕吹麼?怎地還把簾子捲起來?便只顧你們自己快活!”
秋實等人低垂著眉眼,並不敢多言。誰都知道這是曲嬤嬤在與許櫻哥互相打擂臺,旁的不說,這不是裡間,風吹不到王妃身上,但曲嬤嬤資格老,平日也是經常指著她們鼻子罵的多,這時候多嘴那便是自己往槍尖上撞。
許櫻哥慢條斯理地道:“是我卷的,嬤嬤不要錯怪了她們。一來這風吹不到裡間,二來這氣味清新些想來母妃的病也要好得快些。”
曲嬤嬤只等著她開口,這邊就有無數條理由去教訓她,於是猛地抬頭看著許櫻哥,眼裡亮光閃爍,板著臉嚴厲地道:“三奶奶”
“噓”許櫻哥朝她比了個手勢,微笑道:“我似是聽見母妃在裡頭喊人了。”言罷並不搭理曲嬤嬤,轉身自進了裡屋。
曲嬤嬤被晾在那裡,一句話堵在喉嚨口出不來,咽不下,生生堵得難受,於是狠狠瞪了幾個丫頭一眼,怒道:“都是死人?三奶奶年輕不懂得伺候病人。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也不曉得提醒一下。”
秋實等人是習慣了的,只管低頭不語就是了,唯獨青玉憋得委實難受,但還真輪不到她與曲嬤嬤辯白。便只得生生忍了。卻見曲嬤嬤眼珠子一轉,指著她道:“丫頭,王妃之前換出來的那隻馬桶可收拾乾淨了?”
按理這樣的事情自有粗使丫頭與婆子去做。這明顯便是欺負人,曲嬤嬤拿許櫻哥沒辦法,便拿她們這些人撒氣。青玉怔了怔,曉得自己不能讓曲嬤嬤抓到任何錯處,便微笑著道:“多謝嬤嬤提醒,還不曾呢,我這就去做。”又仰臉望著秋實等人笑著請求道:“小妹對這邊地形不太熟。煩請哪位姐姐幫忙指點一下。”
秋月等人俱都十分吃驚,覺著曲嬤嬤實是過了,這陪嫁貼身大丫頭代表的可是主母的臉面,這不是故意找茬麼?可見青玉這笑吟吟、乖順懂事的樣子,便都曉得這也不是善茬。於是就有秋璇主動站出來道:“你的確是不熟,隨我來吧。”
青玉謝過,與她一同出去。
曲嬤嬤冷眼相看,招手叫個自己嫡系的小丫頭過來吩咐道:“你去看著,倘使她敢說什麼怪話使什麼臉嘴,或是事情做得不周到,便立即來告訴我。”打發了那小丫頭去了後,看著房內另外幾人冷笑道:“別以為我委屈了誰,王妃金尊玉貴。便是幾位奶奶親手為她端屎端尿那也是榮幸,更是孝道,都是應該的!”
那幾人哪裡會與她爭辯,都是垂著眼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靜觀事態發展。卻聽裡頭許櫻哥輕輕喊了一聲:“青玉?”等了片刻不見有人回答,便走了出來疑問道:“青玉這丫頭呢?”
秋月與秋實對視一眼。都不作聲。偏曲嬤嬤微笑著走過去恭恭敬敬地道:“回三***話,青玉那丫頭給王妃涮馬桶去了,怕是半把個時辰內回不來。請問奶奶要吩咐什麼?老奴幾個去做就是了。”
這可惡的老刁奴,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挖坑給我跳,還要看我愛不愛跳許櫻哥將手裡的素紈扇輕輕搧了搧,輕描淡寫地笑道:“青玉這丫頭自小便跟著我,勤快懂事都是聞名的,不然我母親也不會讓她跟了我來。”頓了頓,話鋒一轉,輕笑道:“母妃想吃我做的素包子,配上回青玉熬的粥,這回怕是得換個人熬粥了。”言罷也不多言,轉身便往裡走,笑吟吟地道:“母妃呀,換個人熬粥行麼”
秋實與秋月悄悄瞥了眼曲嬤嬤,只見曲嬤嬤一張老臉板得就像是乾死了的樹皮一樣的,眼裡則似是像要射出兩把刀來,便都無聲嘆息,不知這究竟別的什麼勁兒。
又聽裡頭王妃輕輕咳嗽了兩聲,低聲道:“怎麼回事?”
曲嬤嬤便大步走了進去,微笑道:“回王妃的話,是這樣,青玉那丫頭實在是太過懂事勤快,眼看著大家都在做事兒,就她閒著,便去硬搶了小紅的差事來做,說是要替三奶奶盡孝老奴幾個勸不過,想著這也是孝心一片,就沒攔著”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悄悄瞟了眼許櫻哥,就只盼許櫻哥發作起來才好。
康王妃皺眉道:“小紅?小紅是誰?”
曲嬤嬤有些為難地道:“就是平日裡替您洗涮馬桶的小紅。哎呀呀,到底是學士府出來的人,就是懂規矩,勤快!”
康王妃先是一怔,隨即靜默下來,抬眼看向許櫻哥。
“那丫頭自來都是實心眼。”許櫻哥微笑著,取了乾淨的帕子輕輕替康王妃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語氣溫柔,哄小孩子似地道:“母妃不要去管她們這些閒事,現下您要緊的就是把身子養好。那素包子,昨日兒媳便讓人和麵發著了的,餡料也是提前打過招呼備下了,我這裡一會兒工夫就能弄了來。只是那蔥白神仙粥卻是要換人來熬,兒媳房中另一個紫靄往日也是時常隨同兒媳下廚的,手藝不差,讓她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