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宛把車開到江邊,沿江大道兩邊種滿了法國梧桐,夏天的時侯,綠萌如蓋,清涼幽靜,是極好的避暑處,可是現在,光禿禿的枝椏錯落斜橫,襯著灰色的天幕,只讓人覺得蕭條。枝椏上邊還殘留著些許白雪,自從三十晚那場大雪後,一連幾天都是多雲,別處的雪幾乎都化盡了,這裡的雪不知怎麼倒還留了一些。
夏小宛看著平靜的水面發呆,遇到煩心事來江邊,是受了顧念彬的影響。她記得以前,每次她不開心了,顧念彬就帶她來這裡吹風,給她唱歌,逗她笑。青蔥年少,最最美好的年紀,一點點事都覺得好象要塌天,可是她不怕,因為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替她把天撐住,他有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他總是溫柔的看著她,說話的時侯聲音低沉悅耳,任何麻煩到了他面前似乎都是小事,他總能輕而易舉的替她解決。那就是她的念彬哥!
她當然知道他是愛她的,所有人都知道。因為他從不掩飾對她的愛,她明明知道自已不愛他,卻又不離開,因為她太依賴他,從小到大這種依賴已經成了習慣,她習慣了身後有他,習慣了任何麻煩都丟給他,習慣了利用他的愛。
她甚至很坦白的告訴他,自已喜歡姜凱威,她清楚的看到他眼裡的悲傷,卻還是不離開,她很自私,就算不愛他,可是有人愛著自已,終究是好的。她在姜凱威那裡得不到的愛,在顧念彬這裡都可以得到。
她真的以為無論自已走多遠,只要回頭,顧念彬都會在原地等著她,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現在她回頭了,他卻不在那裡。
夏小宛嘆了口氣,從車子的暗格裡拿出一盒煙,是七里香的女士煙,細長的一根,夾在指間,襯得整個人都妖嬈了,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已輕笑,沒有人見過她這副樣子,大家還當她是以前的乖乖女。只有她知道自已早不是以前那個夏小宛了,內裡已變得面目全非。
顧念彬不是也變了嗎?拋棄她,愛上了一個小女傭,那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確實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她想起杜小仙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笑得更厲害了,以現在的她對付杜小仙,應該是綽綽有餘的吧。沒見面,她還沒把握,見了才覺得方雅茹是杞人憂天,杜小仙哪裡就能成她的絆腳石?
杜小仙的名字是顧姍姍告訴她的,顧姍姍提起的時侯輕描淡寫,說是顧念彬寂寞了,把杜小仙養在身邊當寵物玩玩而已,她一聽就知道不對。她瞭解顧念彬,比顧姍姍更瞭解他。顧念彬在感情上是有潔癖的,寧缺毋濫,他不是花花公子,更沒有追花遂月的習慣,因為心裡裝著她,所以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他現在身邊有人了,那隻能證明一件事——她已經不在他心裡了。
三十的晚上一見面,她就看出來了,他的眼神不對,曾經充滿愛意的眼神變得有些陌生了,當她投進他懷裡的瞬間,他的手是僵在半空的,過了一會才輕輕搭上來,那時侯,她就已經能肯定,顧念彬不愛她了,是真的不愛她了。
幾乎是本能的,她就妒忌杜小仙了,那個取代她的杜小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她非常非常好奇。
初一早上聽到顧念彬離開的訊息,她並不意外,大概顧家也知道是要瞞不住,後來方雅茹把她叫到房間裡說了顧念彬和杜小仙的事,末了,她言詞懇切的說:“小宛,算伯母求你了,求你把念彬拉回來,他的脾氣你是瞭解的,服軟不服硬,這個世上唯有你可以幫他,因為他心裡還是有你的,伯母懇求你,把他拉回正道上來吧!”
對於最後一句話,她倒是嗤之以鼻,感情的世界裡哪有什麼正道不正道的?只不過還是傷害了她的驕傲,就象是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心有不甘,她當然要搶回來。
回來的時侯她想,既然不能和她愛的人在一起,那麼和愛她的人在一起也不錯。可是現在,那個愛她的人也拋棄了她,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才回來,這個打擊確實是有點大,就算方雅茹不求她,她也要把顧念彬搶回來。見了杜小仙后,她覺得這事比想像中的要容易了!
一根菸抽完,車裡煙霧繚繞,她按下車窗扔菸頭,冷風一下灌進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急忙又把車窗關上。
回到家裡,難得看到夏南澤坐在大廳裡抽菸,她叫了聲哥就往樓上去,夏南澤卻叫住她:“你過來,我有話說。”
夏小宛只好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哥,你想說什麼?”
夏南澤嘴角彎了彎,似乎帶著些嘲諷的笑:“你想好了嗎?真的要跟顧念彬結婚?”
“是,”夏小宛點頭:“念彬哥等了我那麼多年,我覺得不會再有男人象他這麼愛我了,跟他在一起,我會幸福的。”
“幸福個屁!”夏南澤低喝一聲:“他現在還愛你嗎?他愛杜小仙!”說著從懷裡掏出一疊照片甩到她面前:“看看吧!”
夏小宛瞟了一眼,說:“我知道,我剛從他家回來,見到杜小仙了,他對那個小姑娘只是新鮮罷了,不會長久的。”
“你又想鑽牛角尖是不是?”夏南澤看著自家小妹直皺眉:“一次教訓還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哥,這不是一樣的,我和念彬哥本來就有感情基礎,再說顧家所有人都站在我這邊,念彬哥就算再怎麼喜歡杜小仙,也拗不過顧伯伯和顧伯母的,難道他真想氣死顧伯伯,背個不孝的罪名?”
“我不在乎顧家,我只在乎你啊!”夏南澤嘆了口氣:“小宛,這些年你過得太不易了,哥是心疼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