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的手一縮將這供詞握成了團,臉上透出陰鬱來:“小八,你是怎麼解決的?”
他的眼盯著前方,捉摸不透的樣兒。索倫圖卻大膽地笑著自誇:“兒子自有自己的辦法,皇阿瑪您不要問了好不好。”
“好。”福臨定是受到了欺辱,皇太極卻搖頭晃腦地不願追究。索倫圖的任性和福臨的所為相比,已是輕如塵埃一般了。
兩個兒子,皇太極自是將眼前這個視若眼睛一般地珍惜,對另一個卻要重新評估他的“價值”,以及引導的方向。
由著自己發了一會兒呆,皇太極才發覺身邊的索倫圖同湯若望已是相談甚歡。
“這個,怎麼說。”亭中的石桌上擺放著果盤,索倫圖伸手一指。
“蘋果。”湯若望用漢語鼓勵他:“八阿哥,您再試一遍。”
“瓶果兒。”索倫圖舌頭一卷,自己先笑了起來。
“不是,前面這個字放平,後面的音咬住,是蘋果。”湯若望感到他很可愛,笑容像極了自己曾經收養的孩子,想著他,不自覺地溼潤了眼眶,也停了下來。
“先生,您怎麼了。”因著皇太極很器重的緣故,索倫圖對湯若望也一直用著敬稱,很不願意看到他難過。
“沒什麼,八阿哥,您很聰明。慢慢來吧。唔。”湯若望去想什麼辦法可以簡便些,一時想不起。
以英語的音標可以衍生輔助,引渡到“拼音”上。只是,即便是音標。它的出現按照歷史亦必須是兩百多年後的事。只得換一種辦法,孟古青思索了一會兒才去暗示:“先生,有沒有什麼辦法,譬如說把這些字‘拆’開再‘拼’起來?”
“拼起來?”湯若望不明白她的意思。
“譬如說蒙語。”孟古青把簡單的詞拆開來慢慢說:“額——吉。這樣您明白了嗎。”
“您是說音節?”湯若望果然見多識廣,觸類旁通地想到了:“這麼說來,微臣明白了。德語也是類似這樣的。”
把一個字拆成基礎音和輔助音,用音標把它們分開,再拼在一起便成了字,這樣不但簡單易學,亦可舉一反三,極快地增強速度。
困擾著皇阿哥們以及皇太極的難題居然就這樣就解開了。皇太極突然一喜,大讚道:“孟古青你很聰明。”
“這是先生的功勞。”孟古青連忙說。
“是的。”皇太極的心被期待充滿了。雙目仄仄生輝地望向了湯若望。
盛情難卻,湯若望心知肚明地即刻行禮:“皇上,此事微臣必定竭盡全力,為皇上分憂。倘若真的可以造出漢語的音節,將是便利萬人之事。僅憑微臣一人恐怕不夠。”
“先生既有此心已是盛事,朕必定鼎力相助。”皇太極大喜過望。
可以想見的是,接下來的光陰中,將有一大批精通漢學的人材為此忙碌。
這一切都是孟古青引起的,眼見她如此露臉,索倫圖高興極了,眼兒微轉又看到湯若望胸前搖晃的十字架。
“先生。”他忍不住地微抬手指:“此物是……”
“這是十字架。”湯若望溫和地笑著,解下來送至他的掌心:“八阿哥生日就在眼前,請允許微臣將它送給您。天主會祝福您平安健康,永遠幸福。”
湯若望是虔誠的基督教徒,亦是神父,他的胸懷慈愛而寬廣。
“謝謝。”銅製的十字架有些微溫,索倫圖好奇地觸動著手指:“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被綁在十字架上?”
“這個。”湯若望的眼睛溫柔地轉向了孟古青,笑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上回微臣已經告訴了格格,如果格格不介意,能不能替微臣講述這個故事呢。”
“好啊。”明顯當下皇太極對湯若望有著別的吩咐,孟古青知機地接受了提議,對索倫圖:“八阿哥,我們不如到別處走走可好。”
“也好。”索倫圖跪安後朝著皇太極揮手:“皇阿瑪,我們先走了。”
“嗯。”皇太極抬手時才發覺還握著剛剛的供詞,有點煩的撕了幾下,按在索倫圖手裡:“就這麼算了吧,扔了它。”
雖然對福臨極是失望,他亦是網開一面,不願深究。
“哦。”有點可惜,不過,這亦表示強迫福臨下跪的事不會被揭穿,索倫圖想到孟古青的平安便覺得更值得,身兒一轉,將它按在奴才手裡,亦道:“扔了它。”
薩仁伸手捧著,低低地應了,然而紙團不可扔在這裡,只得先捧著它。
眾人離了這裡,走了一路,直到前邊踱過人來方才停了。
索倫圖見著竟是巴爾堪和博果爾一起,有點吃驚:“你們怎麼回事?”
博果爾今天換了一身淺金色的坎肩,瓜皮小帽簇新地在陽光下閃著光澤,顯得極精神,竟有些令人吃醋。
巴爾堪知道索倫圖最不喜歡被人搶風頭,因此忙道:“十一阿哥是為了您才會這樣打扮的。”
正日就在明天,各宮各處都在忙碌著,預備為皇太極最寵愛的皇阿哥送上可心的禮物,博果爾自是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