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駟院東。
三四個時辰後入了夜亦不起風,悶得人心慌。用了飯,福臨提了水桶在側屋裡沖涼,快結束的時候,聽見外邊傳來很急的腳步聲,有人進院了,越繞越近卻不像是博果爾。他一驚,怕是刺客,忙扯過長綾巾圈遮身體,喝問是誰。
外邊的多爾博已開始全神貫注地練拳,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福臨默默聽著拳風認出來是他,丟臉極了。飛快地擦了身子穿戴齊整開了門。
他穿著一身淡黃『色』縐紗的寬肩窄袖褻衣,褲子很長蓋著腳面筆挺得很,這是蘇茉兒做的,他很喜歡,但這會兒全沒了好心情。因凝視著在院裡一門心思走拳的多爾博,突然就有了想要打人的念頭。多爾博白天到東院時連看也不看他,這會兒又成心來鬧他,他怎麼能不氣呢。
他張嘴叫了一聲,聲音很高。多爾博頓了步子轉臉。
福臨頓時被那張酷似多爾袞的面容驚住了,隨後勉強地抖開了笑臉:“堂兄這麼晚了還不睡嗎。”他知道多爾博恨極了他,可還是要跟他攀談。
多爾博冷冷一笑:“不知道是九阿哥在這兒,奴才打擾了。”轉身便走。
顯然是很厭惡堂哥這個稱呼,福臨趕快追了上去。等到和多爾博來到馬廄時,多爾博方才停下了。他氣呼呼地問:“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再三地藐視我,罪人之後……”
剛說到這兒,他看到多爾博透出一股狠利的眸光來,不禁停住了,想起多爾袞當年是為了莊貴妃才死的,羞得臉上發燙神仙會所。
多爾博卻不罵他,對著馬廄裡的馬兒看了一圈。退開幾步,拍了拍手。
節拍先是三快一慢,別的馬兒沒什麼反應,火龍長嘶了一聲應承他。
然後一快一慢,又是火龍應他,而且這一回刨蹄子仰著脖子,顯得很熱情。
福臨也在看著,他完全嚇傻了。多爾博回頭看他,他只是呆呆地對視著。片刻之後覺醒秘密已經敗『露』,急得扯住不放地說:“你怎麼知道的?不許告訴小八!”
多爾博淡漠的眸光轉回他的臉上。鄙夷之意更深了,默不作聲地便甩開了他的手。
福臨這回沒有臉再追,就在這馬廄邊上呆立著。直到睡意漸沉才捨不得地開了格檔走到裡面去。
今夜他不敢回到寢室。因東院的寢室是通鋪,他回去便要和多爾博和博果爾擠在一起,他怕多爾博會說起這件事,到時候惹了博果爾一起添『亂』。
博果爾的脾氣不是蘇赫能比的,所以他寧可在馬棚裡藏身。
才洗過澡。換了新衣這樣欺身和馬兒在一處著實委屈,但福臨顧不得了。他難堪地走到角落邊,歪躺在草垛上。
他先是思量了一陣多爾博究竟會不會告發他。而後被蚊子蛟得鑽心癢,心思就不在這上頭了。
夏天蚊子多,他想起了玉『露』水。下午的時候,烏雲珠領著諾敏到西院裡拿玉『露』水時他也是跟著的。那時候還說這是女人的東西,不屑一試,這會兒倒很後悔。
他原先以為那玉『露』水是好大的一壺。『摸』捏在手裡時才知道其實鼻菸壺差不多大。裡面是玻璃瓶,外面包著一層銀錫紙,瓶口勾兜著紅線,拆了繩剝了紙便是正式開封使用,以示專屬。沒有教別人掐『摸』用過,很乾淨。
這樣新奇的包裝很讓人好奇和興奮。福臨記得當時諾敏拆開之後雙眼便定在了它的身上。全心全意地喜愛著。他便沒有掃她的興子,有些提醒的話到嘴邊了也沒有說。
諾敏也擔心烏雲珠會害她毀容,所以不敢輕易用,烏雲珠忙說不會的,靜儀軒裡有試用品,玉『露』水並不是只有一種款式,每種顏『色』都不同,適宜多汗多油面板的便是藍『色』。不同的顏『色』抹錯了是會引起紅腫的,鄂碩差人去買時很小心,一定不會出錯。
當然不會說得這麼直白,只是說這藍『色』的對應和諾敏的膚質便是了。
像玉『露』水這種東西宮裡也有,只是沒有這般好的。它的味道比宮裡的淡,卻是長長遠遠的,抹上一小滴兩三天都不會散,風一吹竟能襲帶全身,福臨原先埋怨份量太少,後來,親自嗅到香氣才服了。
若是沒有鄙薄它是女人的東西就好了。福臨躺在草垛上,抓心窩子的想它。他身上癢得恨不得剮下一寸肉來。蚊子到處飛,他想著規矩臉面一再剋制不去抓撓,可是也忍不住打一打,啪啪啪地拍了幾次臉,就好像自己在打自己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