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想著避子湯,不知不覺便詭秘的一笑。又恐被多爾袞瞧出來,忙抿緊了唇角,緩和了面色道:“都依著你們,還有什麼?”
他料得多爾袞不會僅僅這樣便罷,果然話音剛落,多爾袞便又指著莊妃道:“把蘇茉兒調回她的身邊,陶格斯還給小玉兒吧。”
終歸只有心腹在身邊才能得心應手,多爾袞很清楚,關鍵時刻能為著莊妃捨棄性命的唯有蘇茉兒。只有將蘇茉兒調回永福宮,他才能放心。就如陶格斯回到小玉兒身邊一般道理。
到這一刻,多爾袞已然是以安排後事的心態來做這一切,因此極能忍讓。皇太極見他面白如紙,唇邊亦露出血絲,便淡淡地道:“罷了,依著你們。”
“再有,皇上,請您日後一定要善待莊妃娘娘,臣弟……不勝感激。”多爾袞有幾分悽楚地瞧著皇太極,慢慢地說了下去。
他把刻骨的恨意都埋藏在心裡,因著哀求,眼中便惹起了一團熱霧。
皇太極瞧他想哭的樣兒,偏笑了一聲,捻了捻手指:“朕怎麼不記得,長久以來,咱大清有‘臣弟’這個自稱?這麼多年朕容你讓你,十四弟,今夜是不是該改一改了?”
多爾袞的眼因著這句話一瞬間閃過痛楚的光芒。接著便退開幾步,堅定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這些年不懂事,還請皇上不要跟奴才計較。奴才請皇上只追罪我一人,放過小玉兒,放過多鐸和阿濟格,主事人是我,跟他們無關。”
樹倒猢猻散,事已至此,多爾袞要為著身邊的人著想,趁著局勢還沒有完全被皇太極掌握進行最大的保全,而生命便是最為基本的存在。
他為他們想到最壞的打算便是革爵圈禁,若是皇太極不肯讓步。他寧可魚死網破也不能讓皇太極得逞心願。
皇太極已明白意思了。偏沉吟了片刻才道:“也罷,反正朕已經想好要請動十二弟和十五弟全家,弟妹當然也應該來照顧你。朕便將他們召來跟你團聚也好。小五。”
這一聲呼喚,退出東暖閣守在外面的碩塞便又進來,因見著地上的手指和鮮血,忙止了步子。皇太極拿眼神點點。碩塞便默契地從袖中掏出白帕,彎下腰去捲動著將它們包了起來。
只要見到這些手指,阿濟格和多鐸也會像多爾袞一樣傻傻地自投羅網。重情義的兄弟便是這樣的下場,除了他們。圖德罕亦不會被放過。
皇太極笑著向多爾袞解釋緣由:“十四弟,這還要多謝你,是你大費周章將阿麗婭送入了宮中,朕想,為著她,圖德罕理當乖乖聽話,是不是?”
多爾袞痛苦地眨了眨眼睛。沒有置喙。
皇太極便拍了拍手,示意碩塞出去。
接下來,皇太極跟多爾袞又商談了一會兒關於立儲的事。多爾袞答應一切表面如常,由他上摺子率先引導群臣提議立儲,因著這樣會使得皇太極的動機變為虛假的“被動”,只要到時候順水推舟便可以了。一來免卻很多壓力,二來免卻了私心作祟不顧長子與長孫的名聲。
到時候,人人只會將奇怪的眼光投向多爾袞,所有的輿論亦由他一肩擔了。等他沒有了利用價值。皇太極便可翻雲覆雨,將樁樁罪證安在他的身上,不管它們是真還是假,多還是少,多爾袞亦唯有接受。
為著分解他的勢力,這些天來,皇太極夜夜輾轉難眠,終是有了決定。宗人府和兵部交給濟爾哈朗和碩塞,內務府交給葉布舒。
除了濟爾哈朗。碩塞和葉布舒都是才只有二十出頭。這很考驗他們的閱歷與忠誠。多爾袞聞言遲疑了片刻,對皇太極道:“碩塞在軍務上的經驗確是夠了。可是他未必是真正忠心的,皇上堅持要用他嗎。日後他若對小八不利,怎麼辦呢。”
皇太極聞言愣了一愣,似是沒想到多爾袞會向著自己和小八說話,便問道:“你怎麼?”
多爾袞笑了一笑,竟是十分灑脫:“我也是愛新覺羅的子孫,難道為著自己敗給了你,就看著它陷入危險?皇上未免把我多爾袞看得太下作了,我雖然輸了也難免一死,但是大清不是你一個人的,哪怕我死了,我也要保全它的安危。”
皇太極看見他眼中有著亮晶晶的,仿似火焰般的東西,突然為著自己剛剛的折辱感到很慚愧,甚至有些難過。便轉過了眼睛,輕輕地道:“朕並不想殺你,十四弟,其實朕一直很欣賞你的才華,朕也很明白,你一直忠於朝廷,只可惜,眼下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處置多爾袞和立太子同時進行,便是要為著索倫圖立威。索倫圖年紀太小,只有用如此強悍的處置才能夠鎮壓住居心叵測的那些人,為他樹立起最大的威信來。
非如此不可,這是天意的安排,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水到渠成,沒有辦法再改變了。
皇太極握緊了手指,想起十多年前跟多爾袞的並肩作戰,感到很可惜。那些往事湧動在心坎裡,竟使得他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