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不對。”嚴謹假裝叫屈,“我說季曉鷗,你小時候是不是特別缺愛啊?要不怎麼心理這麼陰暗呢?”
“扯淡,你才五行齊全獨缺愛呢!”
嚴謹毫不謙遜:“我最大的問題不是缺愛,而是長得帥。人長得太帥煩惱就多,追我的女的能圍著二環繞仨圈兒,可我偏偏挨這兒讓你擠對,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這是一種大無畏的自我犧牲精神,就為了拯救你這種小時候缺鈣長大了缺愛的姑娘……”
季曉鷗呸一聲:“真無恥!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你更無恥的人。認識你以後我才知道,原來無恥也可以長得這麼立體這麼三維!”
鬥起嘴來嚴謹一直不是季曉鷗的對手,因為他會心疼季曉鷗,怕她臉皮薄受不了,季曉鷗損起他來卻毫無顧忌,所以兩人出手過招之前輸贏就已決定。他嘖嘖:“犀利姐,真犀利!不過也就對著我吧。這麼利一張嘴,為什麼怕你媽怕得像耗子見了貓?”
季曉鷗馬上語塞,看樣子很想說點兒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來。說話間車已拐上西行的道路。她敲敲車窗轉換話題:“這就往你家去了?”
“對,你要是改主意了就趕緊說,我從來不強迫別人,尤其是女的。”
季曉鷗嘀咕:“裝得跟真的似的。”
“它就是真的。”
“去,沒見過比你更假的了。”
嚴謹的住處跟常人不同,從門口看過去,一切傢俱陳設都像大了一號。六十多平米的客廳,黑白兩色的地磚上,只擺著一張巨大的灰色絲絨沙發,對面牆上掛著一部超大尺寸的液晶電視,連張電視櫃都沒有,襯著頭頂的巨型燈池,整個客廳顯得異常空曠遼闊。季曉鷗錯覺像走進了一個微型歌劇院。
唯一與客廳風格不符的陳設,是玄關處一架彩繪玻璃屏風,畫著《聖經》中基督誕生的故事,質地晶瑩剔透,季曉鷗的視線不由得多駐留了片刻,想起自己的美容店,大門那兒如果能擺上這麼一架屏風,立時能增色不少。她忍不住問:“這屏風很貴吧?”
嚴謹一邊關門一邊不經意地說:“朋友送的,說我這兒進門見廳不合風水,放那兒遮擋一下。你喜歡?喜歡就拿走。”
“就問問,誰愛拿你東西?”
嚴謹換了鞋,將車鑰匙扔進玄關櫃上一個青花瓷盤裡,正要坐進沙發緩和緩和痠痛的脊椎,忽然發現牆角多了點兒東西。他眨巴眨巴眼睛,再定睛看過去,沒錯,不是他眼花,三隻尺寸不同的路易威登旅行箱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嚴謹霍地站起來衝進臥室,那一瞬間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一語成讖”,什麼叫“上山多來終遇虎”。
臥室亮著燈,電視也開著,有人盤腿坐在他的大床上,一手拿著香菸,一手端著高腳酒杯,穿著他的條紋睡衣,邊品酒邊看電視,神情自在得像坐在自己家床頭。
嚴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進來的?”
那人衝他笑一笑,是個年輕俏麗的女孩:“你忘了,你給我的鑰匙啊。”
嚴謹驟然吸錯了半口氣,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我給你的不錯,可那是有時間段兒的呀?過時不候您知道不知道?”
“嚴子你甭那麼小氣成嗎?”女孩跳下床,一張小嘴兒巴拉巴拉,像鐵鍋炒青豆,根本沒有他插話的餘地。“你跟我說的,你會等我回來。現在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我想了很長時間,我覺得我還是愛你的,我相信你也是很愛很愛我的,你這屋裡我剛才前前後後都看了,我走以後並沒有其他女的來過,至少沒有同居對吧?那我們還是有重新開始的基礎的。其實就算你有過其他女的,我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男的嘛,生理需求,我理解,只要你以後改邪歸正,我不會深究的。”她說得語重深長,看得出來態度相當認真,真的是把她滿腔心思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這女孩叫沈開顏,是嚴謹的前任女友,一名新晉的時裝模特,很年輕,比他小十幾歲。平心而論,嚴謹還是挺喜歡她的,就算她有抽菸喝酒的惡習,也儘可以忍了。唯有一樣,嚴謹無法忍受。他一直無法理解,模特的事業發展和陪吃陪喝有什麼直接的關係?而且陪的多是些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嚴謹受不了,就算她長得仙女兒一樣,他也得忍痛割愛。
分手快半年了,她忽然毫無預兆地再度出現,不僅腰疼,嚴謹感覺腦袋也疼起來。
面對她期待的目光,嚴謹只得狠下心來實話實說:“你不深究可我得記著,沈開顏,那跟你說保證讓你演女一號的大導演呢?我還等著看你大紅大紫超過‘雙冰四旦’的那一天呢。別是讓人涮了人財兩失,才又記起我的好了吧?”
“嚴子,你別對我那麼兇。”沈開顏撇撇嘴,就有大顆大顆的淚珠一滴滴順著臉頰流下來,“我想明白了,只要你對我好,全世界的人都對我不好我也無所謂了,我……”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望著嚴謹的身後,嘴唇張合了幾次,卻沒有發出聲音。
嚴謹一回頭,就看見季曉鷗抱著雙臂靠在臥室門上,正若有所思端詳著他們倆。她身上還穿著那件鮮血淋漓的衣服,難怪沈開顏被驚到失語。
季曉鷗樣子雖狼狽,可沒有一點兒自慚形穢的意思。瞧見嚴謹失措的表情,她毫無預兆地笑了,笑得嚴謹背後一涼,“你這兒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然後她又衝沈開顏笑了笑,笑得沈開顏微微變了顏色,“夜還長著呢,兩位慢慢聊,甭著急啊。”
嚴謹慌忙過去:“季曉鷗,你先等會兒,待會兒我跟你解釋,你……你……你先等我處理完這頭。”
季曉鷗邊往大門走邊奚落他:“破鏡重圓,不就這麼回事兒嗎?大家心照不宣,有什麼可解釋的?”
嚴謹追上去,一臉著急:“我說你能不能甭隨時隨地抖你那機靈勁兒?給我個機會解釋一下行不行?你坐著你坐著,我讓她走行不行?”
話音未落,臥室裡的沈開顏哇一聲哭出來:“嚴謹,你說話不算話,你還算是爺們兒嗎?”
聽到哭聲,嚴謹的腳步猶豫了一下。要說嚴謹這輩子唯一的剋星就是女人的眼淚,女人一哭他就心軟。沈開顏曾經那麼漂亮驕傲的一個女孩,準是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才會回來找他。雖然沒有一絲再續前緣的意思,但掃地出門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趁著他猶豫的工夫,季曉鷗已經拉開大門走出去,按下電梯的下行鍵。嚴謹“嗐”一聲,再次追過來:“季曉鷗,你給我站住!”
季曉鷗進了電梯,不由分說按下“1”。嚴謹伸出腳擋住電梯:“你下來,咱們說清楚你再走。”他急得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季曉鷗反而笑出來:“嚴謹,你弄錯物件了吧?你該解釋的不應該是你屋裡那位嗎?”
“我跟她現在沒關係!”
“我現在跟你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