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嫣抬起頭來,眼裡深幽幽的閃著光。“七年前,我也聽到了同樣的槍聲,可是那個開槍的人,我記不起他長什麼樣。”
尉遲弘的臉色更白了。“為什麼一定要記起?”
“他是殺害我爸的兇手。”喬嫣的聲音低而清晰,“我失憶了,七年前,我失去了案發前十二個小時的記憶。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痛苦,明明在現場,卻忘了兇手的樣子,我對不起愛我的爸爸,也對不起我自己。”
尉遲弘不由自主地挽緊了喬嫣。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對他提起七年前的事情。只有在醉酒的情況下,她才能這樣無所顧忌地剖白多年內心的隱痛。
喬嫣又偎進他的懷裡,把面頰幾乎藏進他的肩頭。“我以前的那個男人……可能和案件有關係。我很想知道他是誰,可是怕你介意不敢說……”她嗚咽著,“我愛你,多希望那個男人不存在,我是隻屬於你一個人的。”
尉遲弘重重的呼吸,胸腔劇烈的起伏著。
喬嫣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抽抽噎噎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尉遲弘急促的、沙啞的、一迭連聲地說:“別哭,喬嫣,快別哭了。我根本不會介意。”他在心底苦嘆,我當然不可能介意,那個男人其實就是我,可我有苦難言,無法告訴你真相。
喬嫣乾脆痛痛快快地哭起來了,惹得旁邊桌子的顧客都往她這邊看。
尉遲弘心裡一緊,就覺得心臟都絞扭了起來。他用手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說:“我們回去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喬嫣輾轉的搖著腦袋,她越哭越傷心,把他肩上的衣服弄得溼漉漉的。
尉遲弘只好找來侍應生買單,直接將她攔腰抱起,出了那家酒館。他被喬嫣哭得心慌意亂的,全然沒有留意到,身後有雙陰贄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酒館就在家附近,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喬嫣雙手緊緊的環住尉遲弘的脖頸,嘴裡不住口地說:“不要生我的氣,我哭,實在是忍不住……”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漸漸的閉上眼睛,不出聲了。
尉遲弘將喬嫣放到床上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他看到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臉頰都被淚水洗得亮亮的。她不勝疲倦的,很快又把眼睛閉上。
尉遲弘擰了一條溼毛巾給她擦臉,又為她脫掉鞋子和外衣,拉過被子蓋住她。她沒有再睜眼,似乎睡著了。
在喬嫣身邊躺下後,尉遲弘徹夜失眠了,眼睜睜的看著窗子發白,心裡一直縈繞著各種影像。他的頭髮暈,背脊上冒著冷汗,許多聲音此起彼落的在他耳中喧嚷著,嚷得他神思恍惚,心情零亂。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恍恍惚惚的睡著了。夢中,喬嫣對他飛奔而來,揚著一連串清脆的笑聲。他也向她跑去,可眼看快要接近她的時候,她卻忽然騰空而起,直飛上天空,飄向漫漫無際的天邊去了。他大急,伸手狂叫著:“喬嫣!下來!喬嫣!別走!……”
尉遲弘被自己的聲音叫醒了,同時,感到有一雙溫軟的小手,在不住的搖撼著他,喊著:
“尉遲!尉遲!你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他倏然驚醒,天色已經大亮了。張大眼睛,喬嫣正穿著件白色的睡袍,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她剛洗過澡,頭髮還溼漉漉的滴著水,那白皙柔軟的手,正安撫的撫摸著他的面頰。
“喬嫣!”尉遲弘吐出一口長氣來。
“你夢到什麼了?一直大叫我的名字?”喬嫣對他微笑,她的眼睛仍有些紅腫,但是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我夢到……”尉遲弘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清早,說什麼隔夜的惡夢呢,笑笑說:“沒什麼。”伸了個懶腰,他忽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昨晚忘了跟喬嫣說了,“今天上午你要到星光電視臺接受訪談,眼睛得趕緊消腫,不然影響形象。”
“接受訪談?”喬嫣不相信,“你是逗我玩吧?”
“是真的,”尉遲弘正色說,“昨天李局讓我轉告,結果我給忘了。星光電視臺的攝像師拍下了金巍綁架人質的全過程,據說電視臺領導看了你和金巍談話的內容後,深受震撼和感動,決定以此為切入點,做一期關注子女教育問題的節目,請你作為特邀嘉賓出鏡。”
“這個……”喬嫣結舌的、不安地說,“我看還是不要了吧,我不想出這種風頭。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別人會有看法的。”
“不能不去。電視臺的人找了局裡宣傳處,宣傳處上報領導,這是領導商量後作出的決定。”尉遲弘鄭重其事,“這不是出風頭,你代表的是公安局的形象,一定要好好表現。至於說什麼,我相信你能夠掌握好分寸。”
喬嫣愕然瞪視他,居然提升到這樣的高度了。“可是……”
“不要可是了,馬上開始準備。”尉遲弘打斷她。他翻身下床,到冰箱裡找出冰塊,敲碎了,用方紗裹住,給喬嫣敷眼睛消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