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麻休坐在馬背上,他的身上沾滿了鮮血,但他仍舊沒有感受到絲毫疲憊,只覺得渾身上下冷的徹骨,他握著腰間的佩刀,注視著戰場上的廝殺。
騎兵之間的戰鬥還在繼續,一部分不聽從他調遣的騎兵向北逃走了,而他則在衛隊的保護下,向東方的膠水城撤退,一路上他手下的安南士兵還在頑強抵抗。
而殺死了阮勇後,明軍騎兵則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緊緊地咬在後面,緊追著逃竄的敵人不肯放鬆,沿途不停地收割著生命,形成了單方面的屠戮。
在數次突襲和分散追擊後,確認了潘麻休的蹤跡,明軍最後派出了一支小隊向他們發起突襲,那是一隊輕騎兵,數量大概有三四百人左右。
安南國這邊的人數則只剩下數十人了,不過天無絕人之路,
“將軍,你快走!”
“別管我們了,我們留下來斷後!”
在留下了所有親衛斷後以後,潘麻休艱難地逃到了膠水城下。
“放下吊籃!讓我上去!”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城門口的城牆上立即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吊籃,而是冰冷的弓矢。
潘麻休駭得亡魂大冒,然而城頭已然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頓時把他插成了刺蝟。
天長路都統王汝舟看著不斷吐血,卻還想努力掙扎爬起來逃走的潘麻休,手一揮,小門裡湧出一隊騎兵,不由分說地用套馬繩把他拖曳在馬後,又捆上了四肢,幾匹馬向著不同方向,隨後奮力拉扯著繩子。
“噗嗤……”
很快,潘麻休勒得發紫的脖頸處噴灑出鮮血,身首異處!
當明軍抵達膠水城下時,安南天長路都統、少保王汝舟白衣負荊來降,儼然是個深通漢文化的人物。
李景隆自是有一番姿態,又讓《明報》編輯兼記者裴文麗寫了一篇報道寄回國內不提。
隨後便是戰後諸事,譬如處置俘虜、救治傷兵、接收地方等等。
隨著膠水城陷落以及整個天長路易主的訊息傳開,瞬間震撼了安南國所有的人。
事實上,誰都知道,膠水是東都升龍府在南線的最後一道防線,而天長路(奉化府)一旦丟失,登陸明軍的兵鋒將直指空虛無比的升龍府!
最關鍵的是,現在胡氏父子猶如甕中之鱉,南北兩線遭到了同時夾擊,根本連跑的地方都沒有!
李景隆的清化登陸,隨著這一戰的結束,可謂是震驚天下,讓世人第一次認識到,原來海岸線從來都不是安全的邊界,而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成為新的登陸場的地方!
尤其是安南國百姓們,他們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一座又一座城池,開始以病毒蔓延的姿態迅速倒戈易幟,同時各路反胡豪傑趁亂蜂擁而起,佔山為王。
一時間,整個安南都亂套了,可謂是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很多土司都選擇了反抗胡氏父子的統治,試圖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權力,也有不少百姓,選擇投靠明軍,成為了僕從軍的忠誠戰士。
短短几日時間,招降納叛的明軍,兵鋒就已經抵達了升龍府境內,東都以南八十里,這裡的城池主動投降,而自然成為了明軍主力駐紮的地方,不僅如此,明軍還在城內找到了大量未被拿走的糧草物資。
看到這一幕,負責協調後勤的徐膺緒笑容燦爛,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要知道這可是升龍府南部最富庶的城池啊,裡面儲存的糧食,就算帶著一堆俘虜兵,也足夠大軍吃三四個月的。
一旁的柳升問道:“徐僉事,咱們什麼時候進攻升龍府?”
徐膺緒沉吟了剎那,然後說道:“現在戰局很好,國公的意思是儘快進攻,但我建議他稍微緩一緩,升龍府畢竟是安南東都,城池堅固,城裡也有一兩萬人,如果內部不出問題,堅守城池我們是很難攻克的,畢竟我軍看似聲勢浩大,可主力只有三萬人,其餘的幾萬人都是降兵和歸順者組成的僕從軍,這些人的戰鬥力和忠心都很成問題.跟著打打順風仗或許沒問題,但一旦受挫,恐怕就會起貳心。”
“也有道理,但現在最怕的就是北線胡元澄麾下的安南軍隊回援,畢竟紙面上還有二十萬呢。”柳升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西平侯和新城侯也不是吃素的,富良江防線一旦胡元澄主動放棄或者抽調兵力回援,便可強行渡江富良江防線太過綿長,沒有足夠的人手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徐膺緒頓了頓復又說道:“最關鍵的是,現在不是光論打仗的事情了。”
柳升這時候還年輕,一門心思弄炮,他還不懂那麼多戰場以外的東西。
李景隆畢竟是大軍主帥,自己一手策劃的登陸行動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成功,甚至足以作為經典案例載入史冊,那麼在即將結束的滅國之功前,他要不要考慮給手下的大批將領分點湯河?
總不能所有功勞都是登陸部隊的,東西兩路大軍十幾萬人在富良江白白耗了兩個月徒勞無功吧?畢竟跟著登陸的,只有鄭和的遠洋水師和
至於胡元澄掉頭,會不會奇襲南線的明軍,從而逆轉戰局,這種可能性太低了,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北線的安南軍作為填線部隊,守著“馬奇諾防線”打陣地戰還行,要是真敢抽調幾萬人甚至十萬人跟明軍野戰或者攻明軍的城,那明軍得給它開開眼,看看什麼叫世界第一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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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龍府,皇宮。
胡季犛剛走到殿外,便是聽到了小兒子胡漢蒼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