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納姆癱坐在門房的沙發椅上,打著哈欠。
小樓前方是一個小院,地面鋪著青石,上面不知道是因為沉積了多少汙垢,又或者是乾涸的血漬,原本天青石的石板顏色變得黯淡深沉,哪怕是有著雨水沖刷,依舊沒辦法恢復原狀。
雨滴打在地面上,飛濺著水花,發出沉悶的聲響。
院門後方,頭頂有著一兩米的隔斷,粗大的橫木作為屏障,將雨水隔絕在頭頂,橫木中間,掛著一盞馬燈,燈罩內盛著三分之二的桐油,燈芯的一半像長長的蚯蚓一樣盤在桐油內,另一半探出桐油,燃燒著,暈黃的燈光灑下,照著面前的幾尺天地。
燈光在夜色中,在雨幕內實在是太弱,照不過小院去。
小院也就隱在黑暗之中,往黑暗內走了幾步,一直走到小樓的邊緣,這才重見亮光,那是因為,在小樓的門前,同樣掛著類似的馬燈。
馬燈的燈光自然沒有辦法和魔石燈相比亮度,可惜,魔術燈太過昂貴,哪怕是紅鬍子老大,也不會奢侈到在這個地方使用。
並非買不起,而不是沒有必要。
身為小弟的英格納姆是紅鬍子老大的心腹,得以見識過紅鬍子的巢穴,那是他的私人別墅,在那裡,也就有著魔石燈之類的各種奢侈用品。
走上這條路,就是為了金錢,就是為了享受,為了讓自己的慾望獲得發洩,能夠恣意放縱,若非如此,又何必冒險,何必作惡呢?
現在匍匐在地獄,不過是想日後能夠過上在天堂一般的日子。
這座小樓是紅鬍子這個社團的秘密基地,在小樓內,有著許多秘密,也有著許多罪惡,別說在這裡值守工作,單單是知道這個地方,也就算得上是紅鬍子的心腹,因為,這裡根本見不得光,若是曝光,被新聞紙記載,那麼,哪怕紅鬍子和警察分局的局長有著關係,哪怕,他們這個社團背後有著官方支援,到時候,也會輪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逼良為娼,販賣人口,不管是在法蘭帝國的哪兒也都是重罪。
英格納姆仰著頭,張大嘴,又打了一個哈欠,這個哈欠打出,眼角都滲出了淚花。
“哎!”
他嘆了嘆氣,隨後,抱怨了幾句。
抱怨的並非別人,而是自己。
他忘了攜帶血橄欖,他的嗜好不多,啃食血橄欖算是一個,那玩意有著提神醒腦的作用,深夜值班的時候啃上幾個,比喝咖啡的效果強多了,正是因為忘了帶那玩意,他這才哈欠連天,睡眼稀鬆,非常的疲倦,所以,他時不時地便望著小樓那邊,想要回到自己的宿舍去拿上幾枚。
不過,也只是想想,並不敢真正的擅離職守。
他和紅鬍子的關係,就跟蘭多夫和吉布森的關係有點類似,都是同鄉,都是一起前來蘭斯這樣的大城市討生活,只不過,蘭多夫和吉布森在沒有進入蘭斯城前,基本上的平起平坐的關係,來到城裡之後,因為各自的際遇和選擇,這才有了上下之別。
他們則不一樣,還在因斯那座小城鎮的時候,紅鬍子就是他們的老大,那時候,英格納姆不過是一個跑腿的小角色。
來到蘭斯城不過十年不到,紅鬍子也就在港口區打出了名堂,有著響亮的名聲,成為了一方勢力之首,在他手下,有著小偷組織,有著騙子團伙,也有著賣*淫集團……
當初,隨著紅鬍子來到蘭斯城的小鎮團體,已經有三分之二的人去面見了天主,當然,他們的魂靈更有可能是被魔鬼拉下了地獄。
在現實世界作惡,若是得不到上帝原諒,死後沒有辦法開啟天國之門,不會被天堂所接納,如此,也就只能被魔鬼拉入地獄,接受永恆的折磨。
聖堂的神父佈道的時候經常這樣說。
不過,紅鬍子老大時常對此嗤之以鼻,英格納姆雖然也有著附和,其實,心裡面是發虛的,每當他附和紅鬍子的說法時,總會在心裡暗暗划著十字,向著上帝祈禱。
或許,這就是他能夠擔當老大,而自己只能在這裡跑腿看門的緣故吧?
對方膽大妄為到不懼怕天罰,不信任上帝,對聖堂嗤之以鼻,而自己卻不能,也不敢,總是想著金盆洗手,有著一定的積蓄之後就回到出生的小鎮,買上一間商鋪,或者買上幾畝農地,然後,每個禮拜日前往聖堂,聆聽神父佈道,好好向神父告解,希望能獲得上帝原諒。
說起來,他真的有些懷念那座小小的城鎮,懷念山上的伐木場,懷念那滿山的葡萄園。
那個叫因斯的小鎮距離蘭斯城三百多公里,位於太陽山脈內,是一個小小的盆地,城鎮依山而建,不管是從北方還是海上來的寒流都被高大的山巒所遮擋,所以,這裡終年陽光高照,降雨量不大,故而,這裡生長的葡萄極好,釀製出來的葡萄酒非常有名,像幾個出名的酒莊釀製出來的葡萄酒甚至可以進入宮廷。
赤霞珠,在遙遠的東方,這葡萄酒甚至成為了法蘭帝國的代稱。
與其說是懷念家鄉,繞不如是懷念酒莊葡萄酒的味道。
英格納姆的雙親就在一個小酒莊內工作,如果,他像他的大哥那樣忠厚老實的話,這會兒,多半也在那個酒莊工作了,小城鎮的居民就是這樣,有家業的繼承家業,沒有家業的,便會繼承父母的工作,家業往往只有長子才能繼承,而工作,卻無須如此。
說起來,出來已經十年了,英格納姆卻沒有回過一次因斯。
這些年,他只是透過郵政系統向家裡寄過幾次錢財,卻沒有留下具體的地址收取家裡的回信,畢竟,他乾的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害怕連累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