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陳到有些苦惱道:“可是我······我也只是個匹夫啊。”陳離笑了一聲,道:“叔至你以前可是神錘幫的幫主,一個人的決定甚至能夠影響上萬人的生死,如何只是一個匹夫?你看看關將軍和張將軍他們,他們武功很強,但是和李九倫一比,終究還是要差一些的不是嗎?但是他們可是要統領軍隊的將軍,和李九倫相比的怎麼會只是武功?他們的指揮往往也會影響到成千上萬士兵的存活,而如今的李九倫能控制的除了他自己還有誰?叔至,你或許現在只是和簡常一般的匹夫,但你將來絕對不是。你難道要拋棄未來去和簡常一個匹夫拼命嗎?”
陳到猶豫了半天,這才低下頭來道:“不······不會。”陳離這才讚許道:“對啊,叔至你得答應我,現在你不能找他去拼命,將來也不能。若是他來挑事,派你的手下把他幹掉即可。他就是再厲害,能勝的過你的千百手下嗎?在戰場上,只有他自己的人永遠只是滄海一粟,只有能夠代表千萬人的人才能真正的影響戰局。”
陳到明白了陳離的意思,拱手道:“叔父,叔至明白了,叔至一定會做一個影響千百人的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單打獨鬥的匹夫。”陳離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道:“正是如此。我的才能悠閒,這一生估計是做不到了,但是叔至你還是前景光明啊。”
等到傍晚時分,陳到還是放心不下陳杰,帶著楚晴、傅彤、鄧泰和盧忠等人一起前去探望。只見劉備、關羽和前去追擊簡常的張飛居然也在,傅彤等人連忙詢問情況。張飛有些苦惱的揮拳道:“唉,真是讓人惱火。那什麼簡常膽子不小,敢在那個時候偷襲,卻不敢和我交手。一路逃跑,我們······哎不知為何總是差那麼一點,就是追不上。眼看著他也快跑不動了,卻一頭扎進了徐州城,呂布那廝可是還呆在裡面哪,那簡常雖然可惡,但我還沒有傻到進去和他一命換一命的地步,於是便回來了。各位,這件事都怪我,下次我一定把他抓住。”說著一拱手。
陳到卻讚揚道:“張將軍,您這樣做就對了。簡常不過是個匹夫,您若是和他一命換一命,那才是虧呢。”張飛聽了,嘿嘿笑道:“哈哈,還真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稱讚我,謝謝啊叔至。”
等那大夫出來之後,眾人便一擁而上前去詢問情況。那大夫嘆了口氣道:“各位······他們的性命已無大礙。只是······”
眾人一聽性命無礙,都鬆了口氣,只有喬銳形追問道:“只是什麼?”他對陳杰的真實情況已經有所估計,臉色異常的難看。眾人見了喬銳形的臉色,也都擔心起來。只聽那大夫苦苦的道:“這······這量為病人都是習武之人,此次負傷對他們身子的損害並不致命,只是······只是他們的經脈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可以說是全部逆行······所以可以肯定,他們都已經武功盡失······”
“什麼?武功盡失?”陳到激動地直抱住他大叫起來。關羽也是臉色一變,在後面道:“那將來還能練回來嗎?”那大夫掙脫了陳到的束縛,沉重的點了點頭道:“經脈已經斷裂損傷,永遠都不可能練回來了。其實以他們所受的傷,能活命就很不容易了。”
“唉······”所有人都沉重的嘆了口氣,他們都清楚對於陳杰這種武學大宗師來說,武功盡失究竟意味著什麼。倒是喬銳形放鬆了些,道:“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性命無礙?”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喬銳形步履輕快的走了進去。
只見陳杰和李九倫各自躺在兩張床上,意識都是無比的清醒。陳杰看著喬銳形的表情,有些解脫的道:“是不是真的?”喬銳形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啊?‘這西涼藥王’本來有兩層含義,現在少了一層。也可以讓你安心的去做那另外一層了,對你來說、對天下來說自然是大幸。但是對武林來說,從此就少了你這個人,可真是莫大的損失啊。”
李九倫不太理解,道:“什麼意思?陳杰你不會是要出家吧?”陳杰還未回話,喬銳形先笑道:“李九倫,你試試看,你還能運功嗎?你怎麼樣了,陳兄就怎麼樣了。”
李九倫臉色一變,連忙運功,神色頓時變得慌張起來。李一倫是知道他的情況的,抓著李九倫道:“你就別再亂動了,到時候還把命都整沒了。”
“不!”李九倫忽然痛哭起來,掩面道:“上天留了我一命,卻帶走了我的武功,為······為什麼?為何還要留我的性命?”李一倫卻鬆了口氣道:“九弟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一直都在勸你放棄你那什麼破爛的宏圖偉業,現在知道了吧?得不償失啊!”
喬銳形看了看李一倫,有些無奈道:“李一倫,你不要忘了我叫你來的目的。我就知道不論你之前再怎麼痛恨他,一見面立刻就被兄弟之情蓋得一乾二淨了。”李一倫一聽,臉色瞬間轉為驚恐,道:“這個······我······”李九倫卻明白了喬銳形的意思,立刻指著喬銳形罵道:“你們本來就是要來殺我的,那幹嘛還要救活我?想要羞辱我嗎?好啊,你們羞辱也已經羞辱完了,現在殺了我吧?殺了我行嗎?快快殺了我啊!”
李一倫奮力抓住李九倫的雙臂,怒道:“李九倫!你發什麼神經?就這麼一心求死嗎?”
“那是當然!”李九倫掙脫了李一倫的手,歇斯底里的吼道:“我的一切不都是我這武功帶來的嗎?沒有了武功,我還能做什麼?還不都是廢人一個?反正你們都是想要殺我的,來吧!立刻就殺了我,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你······”李一倫想罵他,卻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喬銳形卻冷笑一聲,道:“李九倫,你的罪孽已經深重的不知該找誰殺你了。所以最好的結果可能是你自己懺悔,在自我瞭解。”
“自我懺悔?啊哈哈哈哈哈哈!喬銳形你是腦子燒壞了吧?我李九倫懺悔?你覺得我是對我的哪個所作所為很後悔嗎?我有什麼可後悔的?你要讓我自殺,那可以啊,給我把刀,我現在就死,也讓我好好的解脫。”
“你一件後悔的事情都沒做過嗎?”喬銳形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那意思明顯是不信,只聽他接著道:“你若是不把李千羽帶進武林的深潭之中,他不會死。你若是不把他留在洛陽附近,他也不會死。你若是直接殺了韓連而不是讓他虛情假意的去統領你的船隊人馬,說不定你已經攻破了神錘幫的總壇。你真的覺得你一點後悔的事情都沒做?”
“你······”一說起李千羽,李九倫就會感到痛心不已,一時間竟無力反駁。喬銳形抬頭看著屋頂瓦片道:“李九倫,這都是逃避不了的。李千羽終究是被你的所為害死,這你無法反駁。你難道不認為你的懺悔能夠讓李千羽在陰間裡安息嗎?而且被你害死的所有人在你死後,也許不會在陰間纏著你。你若是想死了之後還不得安寧的話,你大可以現在就死。”說著將一把劍丟在李九倫的床上。
李一倫眼疾手快,一把將長劍奪過,厲聲道:“李九倫你可不要做傻事啊,幹嘛這麼找死?”李九倫卻伸出手指向長劍,道:“大哥,把劍給我!”李一倫猛烈的搖頭道:“不行!門都沒有。”李九倫怒道:“今日我必須死!你就是拿著這把劍也沒用。你若是真心還當我是兄弟,就給我這個機會吧。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嗎,說我走上一條錯誤的絕路,今日你連讓我停下的機會都不給嗎?”
“這······”李一倫猶豫起來。喬銳形趁機一把又將長劍奪過,再次丟給李九倫道:“你自己考慮吧。所有人都在外面,我等著你。”說著,靠在旁邊的牆上。
李九倫思索良久,對李一倫道:“大哥,扶我起身。”李一倫一愣道:“你······你真要······”李九倫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道:“大哥,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葬在鬼魔島上沒錯吧?”李一倫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李九倫已經眼盲,連忙說是。李九倫點頭看著屋頂道:“爹孃啊,孩子終究還是不成器啊。孩子不求能夠得到原諒,只求能夠和你們葬在一起。”低頭對李一倫道:“大哥,求你把我葬在鬼魔島上。”
李一倫木然的“嗯”了一聲,見他奮力想要下床,連忙扶著他走了出去。陳杰一直靜靜地看著,等他們出去,立刻道:“扶我去看看。”便在喬銳形的攙扶之下走了出去。
眾人本來都在等著喬銳形帶來陳杰的訊息,卻看著李一倫扶著李九倫走了出來,全都警惕的退後一步。張飛還帶著怒意的喝道:“喂,你又想幹什麼?”
眼看喬銳形和陳杰也都走了出來,喬銳形還打了個手勢。眾人眼看陳杰面色如故,也都放下心來。全都盯著李九倫,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李九倫走了兩步,便示意李一倫鬆手,他獨自持劍走出去好幾步,直靠在了一堵牆邊,低聲自言自語了很久。眾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張飛率先耐不住性子,大聲道:“喂,你究竟在幹嘛?已經很晚了你再不搞完,我們去吃飯了哦。”
李一倫卻勉強聽得清李九倫嘟囔的話,轉頭對張飛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心裡卻是無比的欣慰:“爹孃,我這個九弟雖然無惡不作,但是現在能夠懺悔,也是天下的幸事啊。”他知道李九倫正一個個跟自己的親人說自己想說的話。
張飛還很不高興,道:“李九倫的哥哥,當然向著自己的弟弟了。簡直是······”李九倫忽然大呼一聲:“千羽!是爹對不起你啊!哈哈哈哈,江湖的牢籠是爹親自困你進去的。一切錯誤都與你無關,是爹······是爹······”說著竟然嗚咽起來。
陳到等人知道李九倫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都愕然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只有李一倫、喬銳形和陳杰心裡清楚,李九倫雖然看起來冷酷無情毫無人性,但是李千羽對他來說,重要性也是和他大業相當的。他在生命的這個階段如此感念李千羽,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九倫低聲啜泣了一陣,又仰天大笑起來,他顫抖著身體晃了半天,高聲道: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鬱郁累累。
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