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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夢十年覺(七)

二十年,他山終得見。

神農在秋末回京,少年得志,終在大雪中空寂枯骨。

那一年,雪來得很早。

那一夜,雪下得很大。

張敘豐的老寒腿讓他苦不堪言,可他不能倒下,江山危急,他不僅是開國元勳,也是看著神農成長的長輩。

他要保護這個孩子。

保護這個孩子所希冀的一切。

保護他的盛世!

白離堯坐在府中,眼前這個吃湯圓的女孩子他好像曾經見過。

那把從不離身的闊劍,隱隱泛著白光,就像看見老友時漫開的笑顏。

修顏溻喜歡喝酒,尤其是朋友送的酒。

可是他沒有朋友。

他更喜歡寂寞,逢場作戲的應酬後,他終於可以和他鐘情的寂寞對酒當歌,談笑風生。

“哈哈,哈哈哈哈。”這一壺酒,為何越喝越冷。

他想被人看見。

他想被萬眾矚目。

他想光明正大的從黑夜裡走向人間,想讓下一個盛世,是他的名字。

他叫修顏溻。

大雪封鎖了京城。

點點星光,也只是朱門之中,豪宴瀾庭。

餓死骨,凍死骨,一灘腐骨,卻令人羨慕。

傅雨隱約記起,那個初雪的傍晚,傅雨雪痛苦過後,卻是笑著離開的。

“迦樓皇帝,是怎樣一個人?”南宮問道。

他問了,他不在乎。

迦樓皇帝如何,他從來都不關心。

人生在世,如魚在水,何以免俗。他不能,所以他要問,仿如他關心這一切一般。

“他是真正的皇帝。”傅雨答道。

如此便夠了,南宮不再問。所以他換了個問題:“下棋嗎?”

可傅雨偏偏要答。

他搖了搖頭說:“迦樓的子民,都說他太心軟。迦樓是個好戰的帝國,迦樓的人都有一股獸性,還有一股野性。”

“哦?”

“獸性和野性,從來都不一樣。”南宮未問,傅雨要答,“獸性是貪慾,是弱肉強食。野性是混沌,是不守規則。迦樓的子民,都是野獸。”

“可你不像野獸。”

“因為我是迦樓的王。”

一語之下,石破驚天。大逆不道的話,輕描淡寫的吐露,彷彿只是在說他額間有一縷白髮一般。

南宮不語,從一開始,他都不知道傅雨為何來找他。他只是從袖口中滑落出一枚白色棋子,在指尖撥弄,細細摩梭。

傅雨卻依舊在說,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找南宮。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心裡有話想說,但是無人想聽。

所以他要找個陌生人,卻又不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因為那會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