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書童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下跪。
他卻恍若未覺,只是遠望背向他,對著城內下跪的南宮。
小書童見拉不動少爺,只能將頭埋得更低,似乎妄圖以此來折中那個突兀站立的人影。
長安城內,亦有萬民聞聲下跪。就連酒樓之上,方在飲酒作樂之人,見勢聞聲,也停下推杯換盞的你來我往,伏地跪下。
這一場下跪,如同瘟疫傳播,沿著朱雀大街,從南往北,一路望去,皆是伏地叩拜。
大周丞相張敘豐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老氣卻不虛,遠遠傳開,隨後整個長安城都在藍採節這日,高呼“萬歲”。
這一聲遲來十年的“萬歲”,終於在藍採燈會這一天,響徹雲霄。
長安百姓在十年以前,對這樣的場面司空見慣。然而軍中老卒,朝中老臣,皆是聞聲落淚。
十年了,我們大周的主人,終於回來了。
那個沙場上談笑風生的少年啊,他終於回來了。
長安城外駐守的二十萬徵西軍之中,陸陸續續有人跪拜之後,卸甲解衣,露出黝黑卻光潔的脊背。他們的身上,沒有傷疤,不是因為他們多年的征戰從未受傷,而是那個少年,每次都會親手為他們上藥。
那個少年曾說過,他是世間最好的醫師,只要將士們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他就能治好他們。
可是如今,這個少年,老得彷彿下一刻就要死去。
唯有太平坊內的老太監陳知規,也與馬豐濤一同跪下,高呼萬歲,可他雙膝所跪,萬歲所呼之人,卻是他手捧寶函內的那顆頭顱。
那個晁桀皇帝。
東郊皇陵,凌空相擁的男女,聽到如潮水一般連綿推進的“萬歲”,女子神色悽楚,男子卻面帶微笑。
他說:“新的世代,來臨了。希望他是個好皇帝。”
曾經的少年欣然接受大周百姓的第一次朝拜,然後裝模作樣的道了一聲“都起來吧”,偷笑過後見周遭百姓仍舊跪地不起,便請教身旁這位“皇帝界”的前輩,道:“怎麼辦,怎麼喊他們起來?”
大龍女帝如實相告道:“說平身。”
神農又正色高呼:“平身……”
隨後便是在張敘豐帶領下,從未演練,卻格外整齊一致的“謝主隆恩”。
神農擺擺手道:“客氣客氣。”
隨後又高聲傳話張敘豐道:“傳我話下去,以後大周百姓見到皇帝不用下跪。”
張敘豐拱手鄭重道:“遵旨!”
大龍女帝卻在此時催促神農道:“還打不打,不如我們先打?”
神農隨即喚道:“那個黑人,你還打不打?”
傅雨知道此話是對自己說的,對南宮道:“你準備好了嗎?”
南宮轉身面對傅雨,金色棋盤早已鋪就,雙手伸張,左手一百八十一枚黑子,右手一百八十枚白子,凌空飛旋。隨後黑白交錯,紛紛落子於棋盤之上,黑白圍獵相間後,皆是守勢。
南宮正視傅雨,朗聲道:“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