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倒在雨中,披頭散髮,溼漉漉的貼著肌膚很不舒服。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了。
在她年幼的時候,父親酗酒,每次在外面喝醉了回家,母親總是愁眉苦臉的抱怨。
一開始只是吵架,後來有一天父親拿起扁擔打爛了母親的嘴,母親再未說話。
於是總是醉醺醺的父親發現,暴力總是能最快的解決問題。
之後她的家裡,常常傳來慘叫。
後來,母親也不再哭喊,每次父親打她,她都帶著冷笑。
越打越笑。
而她,也一直這樣對待小雨。
當時鎮子裡有位說書的老先生,每日坐在街口講故事。或是前人逸聞,或是百年前的天下大亂。他的故事都是書裡的陳詞濫調,加上詰屈聱牙的古詞,百姓總是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只有小雨,天天都來。
因為父親天天喝酒。沒錢喝酒,就去偷酒。
偷來的酒不好喝。
天天爛醉的父親,天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母親。
“老婆是最好的下酒菜。”
起先小雨躲在桌子下,櫃子裡。後來桌子櫃子都被父親打爛了,她就跑出來,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閒逛。
偶然的一天,在街角聽到老先生講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讓她駐足流連。
原來,男女之間,除了喝酒與鬥毆,還可以有別的。
比如愛情。
此後小雨每天都來老先生這裡聽故事。老先生一直都是一個沒什麼聽眾的說書人,小雨來了兩三次,他便記住了。
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常常帶著傷。
可是在聽故事的時候,眼睛很明亮。
於是老先生開始給她說更多她喜歡聽的故事,還借她一些書,教她識字。
她很聰明,過目不忘,觸類旁通。甚至在讀過兩本詩集後,開始對著秋風與落日作詩。
老人常常想,她若生在一個更自由的年代裡,一定能有所作為。
畢竟她寫的詩,已然不落於那些古籍。
忘年之交,高山流水。
歲月,永遠不會願意靜靜流淌。
只要有風,就有奔流。
那一日,老先生等到太陽落下,也沒再看見小雨。
只是偶然有聽聞,鎮子的小乞丐堆裡,又多了一個孤兒。
一個笑得冰冷的女孩兒。
此刻,奕蓓倒在血泊之中,其他人都跟著捕快走了,只有奕蓓的親孃還匐在她身上輕輕顫抖。
“快去叫大夫!”小雨失神的喊道。可除了那個不能自己的可憐母親,繁華的大宅院裡,卻再也見不到一人。
所有人都像躲瘟疫一樣遠遠離開。
即使是最忠心的奴僕,也有掃地的重任,脫不開身。
那個自首的嫌犯,不用說也知道,是琴師。小雨馬上奔赴縣衙,去認罪。即使不能為琴師洗脫罪名,也要與他同生共死。
可是,奕蓓奄奄一息的倒在自己面前,再不請大夫……
“她承受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小雨內心掙扎著,“可他去頂罪,又何嘗不是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