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過孤一命,便是孤的恩人,不必行禮,而且孤今日不是以太子身份見你,而只是一個極為普通計程車民。”蕭統言道,語氣溫和。
謝陵便道:“太子德高望重,身居高位,理應受拜。”
蕭統卻是搖頭,目光柔和竟如暖陽一般照著謝陵,道,“古有言,得千金不如得季布一諾,孤亦覺得,受萬人膜拜,不如得一名良師益友。”
“謝陵不敢。”
與太子稱兄道友,這恐怕是誰也不敢之事,謝陵如此說倒不是真的不敢,而是不能。
蕭統目光似有些黯然,忙又拉了謝陵至案几旁坐下,並將一盅茶推至她面前,含笑道:“這是孤用蓮心所泡的茶,你嚐嚐!”
謝陵亦不推拒,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含笑道:“蓮雖苦,可清香四溢,飲如甘泉,沁人心脾。太子殿下的茶泡得極好。”
蕭統笑了一笑:“苦在表面,甘甜在心,這或許便如這世間之道,沒有誰能真正的不勞而獲,你知孤今日約你來此,有何事嗎?”
“太子是想問香山寺上寧遠大師被殺一事?”
蕭統轉眸看了看謝陵,再次微微一笑,又坐下來道:“你覺得兇手真的便是孤的皇姐永興公主嗎?”
“當然不是。”
沒有想到她會回答的如此果斷,蕭統神情微變,又含笑問:“為何不是?那名小僧明明指證了她是兇手,而且她還殺了那名小僧滅口。”
“雖然看起來永興公主的嫌疑的確最大,可她的反應卻不像,如若真是她,她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震驚茫然,而是羞愧恐懼,她殺那小僧滅口,只因為那小僧到底說對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謝陵便莞爾一笑,有些難為情道:“實不相瞞,陵在追逐兇手的途中,的確有見到永興公主與一男人在一起,他們的談話我已盡數悉聽,陵便想,躲在暗處與人說的話到底不是虛言。”
蕭統便問:“她說過什麼話?”
謝陵答:“她埋怨她的父親對她不公,她還說當年我父親之大婦王氏之死與她亦不相干,這些話我都信,畢竟沒有人會愚蠢到明知眾人皆知她與人有過節,還要明目張膽的將她殺死,這分明是有人蓄意而為的構陷。”
當謝陵提到父親之時,蕭統不禁也神色悽然,垂下了眸子。
“你給了孤一個‘見’字是否也是想問孤有關你父親當年的事情?”他忽然問。
謝陵便沉默了下來,忽地起身,還是向蕭統下跪施禮認真道:“如若太子殿下能告知我有關父親當年之事,助我查得父親因何而死,被誰所害,我謝陵便願附太子殿下驥尾,以效犬馬之勞。”
蕭統臉色大變,一邊扶謝陵而起,一邊駭然問道:“你說什麼?老師他是為人所害?”
謝陵點頭,從袖中掏出一隻貂翎,示於蕭統眼前:“太子殿下應認識這支貂翎,我父親死後所留下來的遺物之中也有這枚貂翎,甚至我從羅浮山迴歸建康的途中,也曾遇到過這支貂翎箭的襲擊。”
蕭統接過謝陵手中的貂翎,仔細端詳了起來,似想到了什麼,他禁不住低聲喃喃道:“那日老師跟我說要去見一個人,之後沒過多久,老師便病倒在塌了,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見到他最後一面,原來老師竟是死於賊人之手,可這個賊人又是誰?”
一聽說父親曾去見過一人,謝陵便問:“我父親跟太子殿下說過要見什麼人?”
蕭統便搖頭:“他不曾說,只再三叮囑我,要我暫離宮中,就在顧山上呆上一個月,他還請求了我父皇派重兵把守,我方能在香山寺中專心編修《文選》。”
提到《文選》,謝陵心中一動,又問:“那太子殿下可曾記得在當時,宮中發生過什麼事情?”
蕭統仔細回憶了一番,又搖頭:“倒是不曾聽說發生過什麼大事,但後宮小事倒是有一樁,那便是吳淑媛不知怎麼得罪了父皇,失寵了,被打入了冷宮,吳淑媛雖為前朝東昏候之嬪妃,但極得父皇愛重,甚至曾經一度迷戀,超越了我的母親。”
“吳淑媛失寵一事,可是因為七月門事件?”謝陵接著問。
蕭統便詫異的看向了謝陵:“你也知道七月門事件?”
七月門事件亦是皇室中一樁醜聞,父皇也曾為二弟蕭綜的身世而闢過謠,不惜殺了許多造謠生事的大臣,未想這事還是被傳了出去。
“太子殿下,現在建康城中,恐怕無人不知七月門事件,而二皇子豫章王殿下也正是因為此事而遭受諸位皇子的排擠,這才逃到北魏去的,聽說他現在還娶了北魏孝莊帝的姐姐壽陽長公主為妻,在北魏擔任司空,極受禮遇,是也?”
蕭統愕然,對於二弟蕭綜的那些傳言,他曾經也多次勸慰過,希望他不要在意那些流言,卻不曾想,這則流言竟已將他逼至如此,不惜與父皇反目,逃至魏國認賊做父。
見蕭統沉思,謝陵又問:“那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長門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