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映,郭映……”
李適喃喃唸叨著郭映的名字,心裡越想越惱火,臉色也漸漸陰沉下來,沉聲說道:“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你怎麼就看上了他了呢?
阿蕙呀阿蕙,你怎麼就那麼膚淺?
為父承認,這小子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身材魁梧,相貌秀傑,但他就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其行事風格與漢末的路中悍鬼袁長水簡直如出一轍,也就是先帝當他是小兒輩玩鬧,不與他計較,不然他生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聽出李適話中隱含怒氣,李蕙頓時有些急了,忙辯解道:“八郎才不是父皇你說的文不成武不就,他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是郭老令公一般的人物,只不過行事如青蓮居士那般放蕩不羈,為世人誤解罷了。”
聽到女兒這麼說,李適原本壓抑下去的怒意瞬間再次翻騰起來:“也不知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旁人不知道他的底細我還不知道麼,朕做太子的時候就聽人說這小子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整日流連煙花之地,他這個樣子哪裡像個官宦人家的子弟,更遑論什麼文武雙絕、才華橫溢了。
依朕看,兩年前宮廷詩會上他那首«秋夕»也多半是剽竊他人的,只是對方礙於老令公的面子不敢聲張罷了。”
“才不是呢?”李蕙瞪圓了眸子,死死咬著粉嫩柔軟的紅唇,倔強的說道:“不信,你看他的新作。”
說罷,她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張沾滿筆墨的宣紙。
李適狐疑地接過,只掃了一眼,臉色便瞬間黑如鍋底。
原來那紙上所寫的詩句不是別的,正是昨日郭映有感所作……啊不,有感所抄的«夏日絕句»,只是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到了李蕙手中。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李適默唸完這幾句,臉龐瞬間抽搐不休,額角青筋暴漲,幾欲爆裂開來。
此詩看似是洗淨兒女氣的慷慨之音,但在他看來,卻無疑是借古諷今、借詠史而諷世,表達對自己和蕃之策的不滿。
“豎子狂妄,不知所謂!”
目光掃過落款處的私印、日期以及作者署名,李適的語調已是冰冷一片,透著森寒殺機。
李蕙的俏麗容顏之上也跟著浮現出一抹煞白,她身形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跪倒在地。
她雖然不諳政事,可並非是傻瓜,很明顯,郭映的這首抒發胸中豪情的抒懷詩詞,觸碰到了皇帝的逆鱗。
此刻,她有些後悔了,或者說,她沒料到事態會朝著這個結果發展。
她本意只是想向父皇坦陳心跡,同時也希冀父皇免了對郭映的懲處,可誰知卻弄巧成拙了……
另一邊,見女兒嚇得花容失色,李適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他深吸口氣,竭力平息內心翻湧激盪的怒氣,勉強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衝著在一旁候著的竇文場吩咐一聲:“傳汾陽王八子郭映入宮覲見。”
“啊?”竇文場聞言當場愣住,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在他記憶裡,今上即位以來除了主動召見過門下侍郎崔祐甫、中書令郭子儀、同平章事朱泚(cǐ)這三位宰相之外,還沒召見過其他臣子呢。
可現在,他居然要單獨召郭映一介白身覲見?
不僅竇文場震驚到無以復加,就連跪倒在李適身前瑟縮成鵪鶉狀的李蕙也驚愕萬分。
雖然她也搞不清楚此刻李適心中在想什麼,但她知道她的父皇是真的怒了。
“還不快去”見竇文場久久不肯應聲,李適眉梢猛然一挑,聲音驟然加高了三分。
竇文場被驚醒,連忙躬身應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