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曾是世界上最隱蔽安全的地方,在這裡隱藏身份的人,不必擔心被外界發現——“在網際網路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1]
。
十多年過去,網路更加便捷發達,但隱私卻再也沒有了。網路已經由藏身之地,變成了曝光之地。我的朋友小Z,是個“白帽子”[2]
。在他看來,網際網路就是一個赤身裸體、無處藏身的地方。一個人只要上網,無論做什麼,用什麼型號的電腦和手機——都毫無隱私可言,更不要說安全。
最近查的一件案子,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這點。
12月27日,田靜打電話給我,說自己一閨密的支付寶被盜刷了,損失比較大——賬戶裡的三十幾萬元都沒了,問我有沒有辦法幫幫她。我問她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找我,直接找支付寶就得了,他們賠償被盜的損失。
田靜說已經找了,但支付寶說沒查到不正常消費記錄——所有的消費記錄都是透過她閨密的手機消費的,不在理賠範圍內,這事現在正常途徑解決不了:“要不找你幹嗎!”
我說:“快到晚飯點了,你叫上那丟錢的閨密,我叫上週庸,咱們去吃飯,邊吃邊聊!”
5點多一點,我和周庸到了飯館。十幾分鍾後,田靜帶著一個穿棕色大衣的姑娘進來,給我們介紹說這是她的閨密李欣。
握過手落座,我把選單遞給田靜讓她們倆再加點東西。周庸湊過來:“徐哥,我發現‘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話還真對,靜姐的朋友都是美女!”
我讓他一邊兒去,等她們點完菜,開始問錢是怎麼沒的。
2016年12月26日,上午10點到11點多,李欣在公司開會,手機消了音。她開完會開啟手機後,發現從10:06開始到10:35,在二十分鐘內,連著收到了支付寶App九次通知,支付了九筆錢,一筆三萬兩千元,一筆四萬四千三百元,收款方是一個遊戲的賬號。她立即打電話凍結了賬戶、鎖卡,但這時候她已經被刷走了三十二萬元了。
簡訊詐騙是一種常見的詐騙手段
我問李欣是否收到過什麼奇怪的簡訊,比如“快遞出問題”“同學聚會的照片”“你孩子的成績單”“你老公(妻子)的出軌照”“積分兌換獎品”,同時簡訊裡帶一個附屬連結。她說:“沒有,這種簡訊怎麼了?”
我說:“這是最常見的盜取手段——只要點了連結,就會自動下載‘木馬’病毒,盜取你的賬號密碼,攔截你的驗證簡訊,然後利用這些偷你錢。”
她搖搖頭,說絕對沒點過。
我說:“那行,我再從別的地方找找思路。”
吃完飯,談妥了佣金,我去了周庸家——他家是二百兆的網,網速比較快。之所以需要快點兒的網速,是因為我要用“社工庫”查詢李欣有哪些資訊被盜,並判斷這些資訊是否足以盜取她的賬號。
登入了一個常用的“社工庫”,周庸在旁邊看著:“徐哥,這什麼網站啊,看著瘮得慌!”
我解釋了一下:“各種被非法獲得的個人資訊,在被盜取並出售後,有些‘白帽子’會把這些放到網上,存入形形**的‘社工庫’,供普通網友查詢自己的身份資訊是否被盜。”
2013年前,各種“社工庫”層出不窮。之後,大多數被封停,少量伺服器搬遷至境外,勉強維持。畢竟“社工庫”除了查詢資訊是否洩露,也容易被不法人士利用。
我常用的這個“社工庫”,是小Z告訴我的。在駭客界首屈一指的“社工庫”,只要你的個人資訊有洩露,很快就會補充到這裡。
李欣被洩露的東西不多不少,在“社工庫”裡,我查到了她的基礎身份資訊、畢業院校、工作單位地址、家庭住址,以及各種平臺的賬號。
這些資訊能讓人瞭解她的過往,卻無法盜取她的賬號,她的賬號沒有繫結支付寶——所以不太可能是因為資訊洩露被盜。普通的訂外賣和上網買東西,也不太可能洩露支付密碼。所以不是手機出了問題,就是她線上下快捷支付時被人盯上了,兩條線都得查一查。
晚上我給田靜打電話,讓她明天陪李欣去趟洋槐市場,把手機給小Z檢查下,我已經打好了招呼。
第二天中午,我和周庸來到了李欣居住的小區。小區樓下有家便利店。
她說每晚下班回家,都會在這兒刷手機支付,買瓶烏龍茶。我想看看12月24日前的監控,李欣被盜的前幾天,是否有什麼異常情況。
進了便利店,我在冷藏區拿了兩瓶飲料,想趁著結賬時跟收銀員聊聊,讓他給我們看下監控。這時周庸拍我:“徐哥,那倆人幹嗎呢?”
我轉頭看,那兩個人右手舉著手機,左手對著便利店的監控攝像頭豎中指,還一邊嘿嘿樂。
周庸靠近我壓低聲音:“是不是傻啊?”
我說湊近去看看,說不定和李欣那事兒有關呢。
順著貨架,我們悄悄走到那倆人身後,從身後掃了一眼他們舉著的手機。手機里正直播著便利店的監控畫面,我和周庸在背後瞄手機的動作,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被發現了,不如大方點兒,我推了一下週庸,他湊上去搭話:“哥們兒,這什麼啊?挺有意思啊!”
“是挺有意思,”對方說,“我們在監控直播網站上看見有樓下的便利店,就下來看一眼。”
問過網站名稱、道了謝以後,我和周庸上了這個網站。網站畫面大概有五秒鐘的延時,聲音很清晰。
周庸:“徐哥,這網站就這麼直播顧客買東西合法嗎?隱私也太沒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