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馥珮此言一出,帳篷內的三個人都很震驚。
全碧蘭一隻手捂著腫脹香腸嘴,一隻手指著安馥珮口齒不清地,“天哪,安氏!你以為自己是誰啊,和離!開玩笑,你怎麼想的?”
在全碧蘭四十多年的生命裡,還沒有聽說過哪個女人主動要求離開自己的丈夫的。
全碧蘭的丈夫是個爛賭鬼,她生了三個女兒,都被她丈夫當成賭注給輸掉了,其丈夫非但沒有半點愧疚之心,反而責怪全碧蘭是個倒黴鬼,害得他手氣不好,才導致他賭輸了。
全碧蘭無數次想過要逃,都被抓了回來,甚至在回門的時候,在孃家多待了一天,便遭受丈夫慘無人道的毒打。
她去衙門告狀,反而因為她違反了“親親相隱”之法,被衙門打了三十大板。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八年,直到後來全碧蘭機緣巧合,給易惜兒做了乳孃,有了翰林撐腰,全碧蘭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一點。
但其丈夫還是賭,還是輸,還是打人,只不過下手輕一點而已。
得虧全碧蘭皮糙肉厚,沒有被打死,反而活著熬著,熬到其丈夫死了,易惜兒出嫁,她的日子總算好過了。
全碧蘭撲到蔡思源的榻邊,“大人,既然她要作死,就趕她出去!”
“閉嘴!”蔡思源從榻上坐起身來,呵斥了全碧蘭。
蔡思源眸光陰沉,手捻著被褥,意外地壓抑情緒,對安馥珮道,“馥佩,難道你想自己一個人掌家?可是你又不通文墨,又不懂算術,看不懂賬本,你如何打理城主府家務?”
花紅眉梢一挑,“蔡狀元,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她拿了和離書,走到榻前,把和離書往蔡思源臉上一拍,“睜大你眼睛看清楚,我家小姐要與你和離!和離懂不懂!還讓小姐協助易姨娘打理家務,小姐才不稀罕。”
蔡思源把和離書按下不看,眼睛看著安馥珮繼續道:“我再許你搬入主院正房居住,不準再鬧。”
一向寒涼的眸光之中竟是分外地堅定和果決。
他嘴角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似乎是笑了,又道:“你做這麼多,無非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好,我承認,之前這一年確實多有慢待你,只因我初領潯陽城,公務繁忙。現在既然把話說開,從前之事一筆勾銷,誰也不許再提。以後但凡我有空,多陪你就是了。”
安馥珮的眼眶有些酸澀,原主盼了那麼久,卻只等到這樣一句輕飄飄的道歉。
從前之事一筆勾銷,呵,多麼可笑,原主可是在潯陽城外被活埋的時候泥土擠壓胸腔無法呼吸便已窒息而亡了。
安馥珮站著沒動,“以後你我各走各道,自然恩怨一筆勾銷。和離,我不帶走你一針一線,只要把二百兩銀子連本帶息還我就是了。”
蔡思源臉上肌肉一抽,感到些許難堪,但不知道為什麼,見安馥珮清清冷冷站在帳中央,穿著素色襖裙,竟然別有風骨,好似一大朵桅子花,小嘴唇撇著,沒有往日的討好和依戀,反而更讓他心動,並且心裡空落落的。
只見安馥珮又取出一張紙,“至於我在城主府住了一年,吃了你若干稀飯、雜糧,我都記在此處,連同花紅的份額一道,按市場價折算,就在二百兩借銀的利息中扣吧!”
花紅聽見,即刻又將此帳目拿過,拍到蔡思源跟前,“一年吃了你五兩銀子一吊錢,多謝款待,沒有餓死。”
蔡思源渾渾沌沌展開賬目看了一眼,只見其中所記吃食無非窩窩頭、土豆之類,竟沒有一樣像樣的餐點。而衣服也只做過過冬的衣服一套,裡面填塞竟是蘆花。
蔡思源看了看易惜兒,心中卻更篤定了,原來安馥珮是在府中受了委屈,所以才對自己抱有怨懟。
和離之說,是為了跟他分辯這些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