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厚是看不起說假話的人。可是,有的真話不說,人家就會自動腦補一些細節,妙用無窮。
紀如厚捋了捋白鬍子,沒有說話。
那些藥堂掌櫃便都以為是紀如厚治好了澤王。
紀如厚暗笑,神色愈發輕蔑,“你們這次吃了安氏的藥治好時疫,現在看不出什麼,以後不知道會出什麼不好的症狀。”
“啊!”在場的藥堂掌櫃大驚失色,坐都坐不穩了。
一眾人面面相覷。
紀如厚接著道:“藍田不允許上古遺蹟的藥流到外面,就是這個緣故。凡是流到外面的,都是經過反覆試驗的,據老夫所知,只有一種修復傷口的藥被公開拍賣過。”
大廳內一片死寂。
上古遺蹟的名字他們聽得多,但憑他們的身份地位財勢,自然是沒有機會真正接觸到,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多內部訊息。
紀如厚哼了一聲,把柺杖在地上敲了兩下,“澤王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又把上古遺蹟的東西搞出來。這次在潯陽弄出這麼大動靜。等著吧,藍田正在查是誰偷了基因製劑流到外面,查到澤王的頭上,連越皇也保不了他!”
如同驚雷落下,炸得大家腦子嗡嗡響。
藍田有多麼強大,他們早有耳聞。
想當年,遺蹟中一個黃口小兒那般大小的閉口鋼樽,把一座擁有八十萬人口的都城夷為平地,直接炸沒了當時強盛如日中天的大周,周武盛帝也可憐巴巴被炸得屍骨無存變成了周哀帝。
現在上古遺蹟都由藍田控制,可見藍田擁有多麼強大的武器。
雖說藍田不是一個政權,沒有成立一國,但大越、大吳、大趙、大楚四大國都知道藍田才是最強大的。
四國的國君談藍田而色變,對之又恭又怕,生怕惹惱藍田。
假如這些藥和裝置,真的是澤王用非法的手段從藍田偷偷獲取,假如這些藥真的有長遠的副作用,那他們……
灰鬍子掌櫃的額上都是冷汗,低聲下氣,賠著笑,“紀神醫,你會治癒我們的,是吧?”
紀如厚翻了翻眼眸,矜持道:“你們跟隨老夫,老夫自然會為你們時不時診脈,至於外面那些,誰讓他們不聽老夫之言,老夫這麼好的藥方他們不用,老夫又怎麼能管得了那麼多人!”
話說著,忽然一個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師父你說得不對,安神醫的藥不是從藍田獲得,是她自己的!”
這人披頭散髮,穿著一件又髒又臭的袍子,狀若瘋丐,是藥王谷的“逆徒”鄭朝宗。
鄭朝宗上次在驛館門口以身試藥之後,又被藥王谷抓了回來,關在柴房裡,不知怎的,又被他跑了出來,到紀如厚的會客小廳大叫大嚷。
“難道你們沒有看到那臺機器嗎?所有抗時疫的藥,安神醫都是用那臺機器現制的,和藍田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們不需要擔心有任何副作用!”
鄭朝宗的突然闖入打亂了紀如厚的節奏。
紀如厚有一種老臉被撕的疼痛灼燒感,以杖頓地,“胡說!這世上的名醫都沒有收過安氏這麼個弟子,她的藥從哪裡來的?”
鄭朝宗把胸脯一抬,與紀如厚面對面地對峙。
“哈。安神醫需要師父嗎?這世上又有誰配做她的師父?!她就是橫空出世!”
“師父,這世上無奇不有,你不得不承認安神醫的醫術遠超於你!”
鄭朝宗終於突破師門的重規,說出這一句大實話,只覺得十分暢快。
藥王谷的弟子們對視一眼,都覺得鄭朝宗瘋了。
這年代是很尊師門的,事師如父,鄭朝宗說出這種話來,簡直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