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京城大都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與熱鬧,彷彿這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要說最為明顯的變化,便是原本門庭冷落的定北王府門前,不知始於何時,竟然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這些前來求見的人群中,有衣著考究的富商、慕名而來的文職官員,還有身著鎧甲的武將。更有甚者,一些人自稱是這位大楚定北王爺失散多年的親戚,前來認親的。
關羽起初還客氣地一一接見,沒過兩天覺得苗頭不對了。因為他很快發現:這些陌生人要麼是前來結交送禮的;要麼是來溜鬚拍馬,想混個一官半職或者本就是朝中官吏,想要混個臉熟,將來好繼續升職的。
至於那些一見面就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前來認親的更令關羽怒火中燒。
他忽然發現自己原來在這個世間並不孤單,僅七大姑八大姨就有五、六十號。最後搞得他自己都有點犯迷糊:難道我當真出身於一個非同一般的龐大族系?
還好他總算有些自知之明,沒過兩天便不勝其煩,吩咐下人對外宣稱自己身體不適,從此閉門謝客。
陌生人可以避而不見,自己手下的兄弟來了總不能再躲起來。
這日,張佰仟、杜仲年、崔大奎像提前約好了似的,齊齊登門造訪。關羽自是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親自至府門迎接,將他們請進客廳。同時命人大排筵宴,呈上美酒,要與他們暢飲一番。
酒過三巡,崔大奎趁著氣氛熱烈,抬起大手擦著濃須上灑落的酒滴,大咧咧地笑道:“關將軍,我等追隨你多年,如今總算是四海昇平,天下再無戰亂。只是這朝堂之上,少個主事之人。你一直都是我們的主心骨,某家思來想去,也唯有你堪配其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你登上皇位,執掌天下吧。倘若有人敢不服,用不著你出馬,我等先替你滅了他!”。
關羽聞言一愣,連忙扭頭看了看張佰仟、杜仲年,見二人神態自若,便心下明瞭他們私底下已透過氣了。
他連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此話休要再提。一來,我答應了石太宰,此生永不奪帝位,絕不食言。
二來,我若真那麼做了,大楚必然內亂。劉謙的子侄、嫡系人馬正好有了起兵叛亂的藉口,你我戎馬多年、流血流汗好不容易換來的天下太平,只會葬送於旦夕之間。
其三,此次西征,眼睜睜看著霜兒姑娘慘死在某家的懷中,卻回天乏術,心如刀絞。自那一刻起,我便生了卸甲退隱之心!何況我天性懶散,不願受任何拘束,一國之君這種苦差事,吾避之唯恐不及!”。
張佰仟抱拳道:“將軍何必推辭,那劉謙的次子劉琦尚且在襁褓之中,怎能服眾?就算勉為其難,為了天下黎民著想,你也要知難而上啊!況且,還有我等眾兄弟願捨命為你保駕護航!”。
一旁的杜仲年一擺修長的黑鬚,也挺胸拱手道:“佰仟兄言之有理!如今朝堂之上,能一言九鼎,號令天下,威震八方者,非將軍莫屬!……”。
關羽連連擺手,急忙打斷他道:“來來來,我等都算是生死之交,聚在一起,只管把酒言歡,開懷暢飲便是。朝中之事,改日放在朝堂上再說。”
那三人互相望了望,無奈只好端起桌上的酒杯,與關羽高舉在手的酒器碰在了一起。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一同起身告辭,關羽一直將他們送出府門之外。
出了府門,三人並未散去,而是聚在一起低聲商議了幾句,又結伴前往欽差御史李景澄的府上。
李景澄的府上也聚了三五個朝中文臣,正在品茶說著閒話。
見三位將軍一同邁步而入,李景澄還未起身,早有一位文臣迫不及待地站起相迎,上前施禮問道:“幾位將軍勸進結果如何?定北王可曾答應?”。
迎著眾人的目光,張佰仟等人苦笑著微微搖了搖頭。
李景澄不慌不忙地微笑道:“我等不可急於一時。只要關將軍未把話說死,就還有餘地。況且,自古勸進,須三番五次才成!如此既堵了世人悠悠之口,又彰顯臣下拳拳之心。明日裡我親自去一趟。”
茫茫的夜空中,繁星點點。
陳靈兒很舒服地將腦袋枕在關羽的臂彎上,忽閃著著兩隻大眼,緊盯著關羽顯得心事重重的面容。
“你個壞人,想什麼呢?”。靈兒伸出一根纖弱的手指,放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一邊緩緩揉捏,一邊輕聲問道。
關羽雙眼望著黑乎乎的屋頂,緩緩答道:“靈兒,沒想到你不在我身邊那段時日,竟然經歷了那麼多兇險,想想我都後怕!我發誓:從此之後,要與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陳靈兒面泛潮紅,眼眶溼潤,抿唇含笑不語。
仰躺著的關羽伸手抓過她的一隻小手,握於掌心說道:“明日一早,我帶著你遠離京城,從此隨心所欲,浪跡天涯,你可願意?”。
陳靈兒微微抬手道:“願意!只要與你在一起,去哪裡都可以。”
關羽滿意地點頭道:“嗯,你我二人先四處逛逛,看看這大好河山。然後尋一處風景如畫之地落腳隱居。娘子你是喜歡煙雨濛濛的江南,還是白雪皚皚的塞北?”。
陳靈兒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先去江邊的小漁村,我答應過那裡的救命恩人。他日必當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