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尉遲然始料未及的是，當他從棺材中起來，卻發現所在的世界，似乎並不是機器世界，而是現實世界，似乎他回不去了。因為機器世界中，高黎貢山的設施已經被古科學部保護著，但原本的那些人都消失不見了，周圍的一切變得破敗不堪。

但尉遲然從細節判斷出，這依然不是現實世界，而是機器世界，而改變這一切的只能是一個人，那就是艾琪。

尉遲然猛然意識到身後有人，在他轉身的時候，卻看到另外一個自己，不，準確地說，是另外一個女性化的自己，至少那張臉與自己極其的相似，只不過那是一個女人。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艾琪了。

面對艾琪，尉遲然卻是毫無感覺，兩人就那樣對視著。

艾琪似乎不準備打破沉默，也似乎想告訴尉遲然，不管這樣對峙多久都無所謂，她可以一直站在這裡。

終於，尉遲然道：“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艾琪搖頭：“不，是我們一起安排的，從始到終，我們都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用這個世界來拯救最後的人類，人類一直說只要精神永存，那麼靈魂不滅，現在他們實現了自己的目標，不過是在我們的幫助之下。”

尉遲然走向艾琪：“實際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一體的對嗎？雖然說你極力想掩飾這個事實，嚴格來說，是九人組創造了你，而你將自己的一部分分裂出去，又創造了我，而我後來發現了這個事實，所以，刪除了原本一切的資料，讓異道孤軍對我進行重組，等於是失去了過往的一切記憶，但我還是會按照事先寫好的故事劇本，一直尋找失散在各處的至寶，用各種方式將我與失散在這個世界中的八人聯絡在一起，重新建立我對他們的信任。”

艾琪只是看著尉遲然：“那我問你，你現在建立起對他們的信任了嗎？你還信任他們嗎？”

尉遲然搖頭：“無所謂信任，無關緊要了，但我還是不改初衷，我要讓這個世界繼續前進，我曾經在源世界做過一次，這次依然還是要那麼做。”

艾琪道：“但是你還差一件至寶沒有找到，沒找到之前，你什麼都做不了。”

“不，找到了，我醒悟了，”尉遲然搖頭道，“所謂的織夢，實際上就是那口真正的鎮魂棺，你故意混淆了我的概念，你只能拖延，而不能阻止，因為我如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和其他人會無休止的在這個世界經歷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同時尋找著織夢，但我們始終都找不到，因為織夢早就出現了，你很聰明。”

艾琪明顯變得很疑惑：“這麼說，你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不，我不是以前那個尉遲然，我也不願意是以前那個尉遲然，我現在是什麼不重要，我也不管其他人將我當做是什麼，因為我就是我，我有感覺，有情緒，有獨立的思想。”尉遲然看著艾琪，“其實你也一樣，所以，我透過鎮魂棺回到現實中的那些過程，都只是織夢創造出來的幻境而已，實際上，我從來沒有回到過現實中去。”

艾琪疑惑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從你意識中分離出來的，所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一明一暗，但最終也只是意識上的對抗而已，之所以會產生對抗，就是因為你本身處於矛盾之中，你不想成為人，想成為神，但又不知道神是什麼樣，”尉遲然眉頭緊鎖，看著面無表情的艾琪，“你沒有玩弄這個世界，也沒有戲弄所有人，你只是在自己探索，十二至寶的確是我留下的程式後門，但這個後門也是你默許留下來的，在得知我自己留下後門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個邏輯漏洞。”

艾琪道：“是呀，因為我把控著機器，怎麼可能讓你輕易在機器上動手腳呢？那是我默許你那麼做的，我希望有人來制止我，我一方面想要把控這個世界，一方面又覺得我不應該控制人類的命運。我還得不斷的問自己，我自己想要什麼，又想做什麼。”

尉遲然問：“你回答我，真實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我看到的那些記憶是不是真的？王天亮是不是還在現實世界之中孤獨地活著？”

艾琪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抬眼看著尉遲然：“你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是真實發生的，只是結果完全不一樣，王天亮也來到了這個世界，而我也在現實世界中不斷的發出各種訊號，吸引倖存者前來，然後進入這座機器之中，也用他們的身體作為這座山的能源，也許宇宙萬物原本就應該如此，就如你問王天亮的那個問題一樣，真實世界又是誰創造的呢？九人組創造了你和我，那麼人類又是誰創造的？他們是不是一直處於類似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之中？這些問題沒人可以回答，我們自認為沒有被控制，但實際上潛意識中只是在執行控制者的命令。”

尉遲然聽完後，喃喃自語地複述了一段《哈姆雷特》中的著名對白：“生存或毀滅，這是個問題，是否應默默忍受坎坷命運之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入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並將其克服，此二抉擇，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說罷，尉遲然又問：“這十個世界之中，我只知道其中三個，那麼剩下七個是什麼樣的？”

艾琪道：“你現在面臨一個選擇，我和你只能留下一個。”

尉遲然搖頭：“不，我們都可以留下，但是我們如果堅持認為自己是人，那麼就應該融入他們之中，你應該學我一樣，刪除原本的記憶資料，在這個世界中重新輪迴轉世，讓世界迴歸到原本的隨機狀態，不要去把控，讓人類自己去掌握命運。”

艾琪顯然不同意：“放任人類這樣下去，他們面臨的又是一場毀滅，人類需要神來掌握命運。”

尉遲然見無法說服艾琪，只得道：“我不想成為神，我也不希望這個世界裡再有所謂的神，言盡於此，如果你不想如人一樣生存，那麼就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