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被授命的服務員長舒了口氣,退開時朝著林妙點了下頭,示意事情辦到了,可是卻不敢再靠近這張桌子。林妙見狀彎了彎唇角,而當旋律起的時候她的心情好轉了起來。
不是什麼特別刁鑽的曲,就是鋼琴名曲《致愛麗絲》,基本上只要是會彈琴的人都會。聽這樂感用行雲流水來形容他的演奏不算過分,既然是專門為她而彈的,那她便算是他的愛麗絲了吧。剛剛的信封裡她放了兩張一百塊,因為那年在酒吧裡她便是先付了他兩百塊小費的,他也理直氣壯收了。
等曲子要結束時,林妙一口喝盡杯中的紅酒,然後起身走向那處。
靜等最後一個音玄妙在空中,五百塊被放在了鋼琴的琴鍵上,周遭異樣的目光並未入林妙的眼,因為她的視線所及處只剩眼前這人。
問下一秒,琴鍵上的那五百塊被纖長的手指給捏起,卻是遞過來給她,淺淡的語聲定定而來:“女士,你來錯地方了,這裡不接受小費支付。”
林妙笑了:“哦?那你說說什麼地方接受小費呢?”
他的反應是板起了臉,“請你帶著錢離開,別影響我工作。”
林妙想,這嗓音低沉而又好聽的讓人心醉。
清凌的目光凝定半刻,視線忽而回落,黑白相間的琴鍵是世上最素的色,也是最搭配的。心思掠動間,她伸出手胡亂敲擊琴鍵發出各種噪音,但餘光一直關注身邊人的動態,看到他緊蹙起了眉頭,眉眼間都隱隱現出怒意來。
而她這番操作自然也引得餐廳顧客們的注意,經理模樣的工作人員聞聲趕來,可就在離演奏區只剩數米時,突然悅耳的琴聲飄揚了出來。
同樣是剛才的那首《致愛麗絲》,一樣的曲卻彈出不一樣的氛圍與意境,若要具體地形容,剛剛是流暢,那她這個便是含了兩分俏皮、三分喜悅,令所有人都耳目一新。
如果不是有意搗亂,那至少她還是位顧客,故而餐廳經理並沒有上前來阻止。
不知是她的琴音勾引了身邊的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他竟也伸出右手在琴鍵上飛舞,並且還有意讓出了半張椅子。不過林妙傲嬌地昂了昂頭,沒有理會他。
本該在歡快的琴音中收走最後一個音符,“琴師”都已經縮回了手結束這場與賓客的互動,可沒料琴音一轉憂傷的曲調飄揚而出,彈過大半,暗啞的歌聲從林妙嘴裡溢位——
說不上愛別說謊,就一點喜歡
說不上恨別糾纏,別裝作感嘆
將一切都體諒,將一切都原諒
我嘗試找答案,而答案很簡單,簡單得很遺憾
因為成長,我們逼不得已要習慣
因為成長,我們忽而間說散就散
有時候身邊的人真的會對自己影響至深的,看吧,徐慕那妞在學校纏了她兩年多,不但鋼琴氣傳染給了她,還把對這首曲的執念也一併灌輸進她腦子裡了。
突然就想彈這首曲給他聽,純粹是……
林妙笑了笑,純粹是想問問他,為什麼說散就散了,然後再見卻要裝作不認識?
但是,靜默半刻,身旁的人突然開口:“你的調起低了。”
倏然轉頭,目光再無之前的淺笑與眷柔,一道凌光狠狠射出,眸色也越來越涼,“我不是學聲樂的,調起低了又怎樣?你有意見嗎?”
他靜看了她兩秒,轉開視線淡聲而道:“我沒意見,今晚我的演奏結束了,你自便。”話落他就起身而走,剛走出一步便聽見身後涼薄的語聲傳來:“一個專業的鋼琴師在結束演奏後連琴都不闔上的嗎?”
頓了頓,迴轉過身,目光掃了眼琴蓋後道:“我以為你還有興致彈。”
林妙閒涼搖頭:“我對什麼彈琴沒有一點興致,總共也就會那麼幾首曲子,倒是沒你雅興好,堂堂大JM財團的主席還能跑到這西寧來給一家餐廳當個鋼琴師的。”
似乎坐在附近的賓客聽見了她的話,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恐怕都被JM財團的名頭給驚到了。倒是眼前這人淡若驚風地蹙了蹙眉頭,眸光裡有疑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JM財團的主席。”
林妙想冷笑,也想對他極盡嘲諷,但是看著那張英俊絕倫的臉,那些負面情緒都漸漸壓了下去。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答,餐廳經理走了過來,面色含疑而問:“陸先生,今天這麼早就休息嗎?”
“這位女士可能需要這架鋼琴,我就提前結束了。”丟下這句話便快步而走,經理想跟上去問什麼,卻被林妙叫住:“你叫他什麼?”
經理微愣了下,“我們的鋼琴師姓陸,所以都稱呼為陸先生。”
“陸勉?”
這下經理更訝異了:“女士,您怎麼知道的?是與陸先生認識嗎?”
豈止認識啊,還有新仇舊恨呢。林妙拔腿就朝外追,但到門口時被服務員攔住,表示她的單還沒買,等她買完單再快步而出時已然不見那人蹤跡。
心緒從浮躁到平靜,眼中的惱意逐漸淡去,既然是每天都來這當“演奏家”,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然而現實是,和尚有時候不在那座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