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徘徊猶豫之際,莊睿指著店裡角落內的牌位道“如果真的不記得,你為什麼要在這裡給她立牌位?她跟你無親無故,只是一個學生而已。”
店裡,一處角落裡,小小的牌位上寫著白安琪的名字,牌位前,是燒乾淨的香火。為什麼會供奉,因為她在做噩夢,總是夢見那個女孩對她哭喊,老師,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不是你說的嗎,做人要誠實?為什麼?
為什麼你教給我的道理,自己卻不遵守?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邊教育學生要誠實懂事,勇敢面對危險,自己在危險面前卻退卻了?老師,你為什麼要教給我這樣道貌岸然的道理?
楚丁思哀痛閉眼,每每想起夢裡女孩的哭喊,心裡就愧疚難當,整宿整宿難以入眠。
“好吧,我告訴你們。”
大概是在十五年前,她剛剛升職沒多久,新開學,就成了班主任,帶一幫年輕的學生。那時候,她才30不到,在年級教語文。
她總是教育學生們,要走個誠實,守信用的好孩子。面對困難,要勇敢。可那些嘴上的大道理,真的要做的時候,原來那麼難。
三年級第一學年,學校換了新校長,那位校長是教育局某位領導的親戚。也不知走了什麼路子,一上任,便要全校統一換校服。
那個時候,校服的事情還是各個學校自己做主的,教育部也沒有什麼強制規定。於是,這就早就了一批借機發財的人。
本來,校服本來沒必要換,因為二年級已經換過一次。可是,校長大概後臺太硬,硬是逼著全校換校服,說這是為了迎接省裡的檢查,務必全校新面貌,爭取獲得重點中學的稱號。
可老師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校長為了斂財,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楚丁思按照上面的要求,通知全班,讓他們繳納校服費可是這一次,一套校服居然要400元。不禁學生們受不了,老師也恨驚訝。
往年一套衣服最多收200元,學生穿3年都沒問題,如何到了今年,貴了一倍?
班長按照老師吩咐,開始收錢。學生家長怨聲載道,可到底抗不過,還是交了錢。但是,白安琪的母親剛剛住院,父親只是普通打工人員,哪裡來的錢交校服費?在這個普通的,甚至有些貧窮的家庭來說,400元甚至是一個月的伙食費。
白安琪的父親拿不出錢,老師班長在催,白安琪甚至被叫到班主任辦公室。
“白安琪,班上就你一個人沒交校服費用了,你怎麼回事?你可是班上的優等生,怎麼能拖班級的後腿?”楚丁思坐在辦公室,神色不悅批評眼前的學生。
瘦小的白安琪,低垂著腦袋,身上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一言不發。
“說話,你怎麼這個德行,到底什麼時候交?”楚丁思被年級主任逼迫,心裡煩悶地很,一時就將脾氣發到了學生頭上。
白安琪本來就是內向的孩子,不太愛說話,膽子又小。平日裡都是低頭讀書,其他什麼都不關心。老師的話,讓這個敏感的孩子眼裡含淚,充滿委屈。
半響,她才帶著哭腔道“我..我能不能不交?”
“不交?那你還讀不讀書了?其他人都交了,你憑什麼不交?”楚丁思一想到年級主任那冷嘲熱諷,心裡就煩悶的很,本來這班主任輪不到她,也不知她走了什麼狗屎運,當了班主任。可是在年級主任眼裡,張嘴閉嘴都是她走後門拉關系。
白安琪的眼淚掉落,滴落在已經破舊的鞋子上,半響吐出一句“我....我家裡困難。”
楚丁思冷笑一聲“困難?班上好幾家比你困難的都交了。別那麼多借口,明天把錢交上來,不然,就讓你爸爸來一趟家裡。”說罷,將白安琪趕了出去。
白安琪低垂著腦袋離開,心裡委屈難過,很想大哭一場。可是來往的學生對她指指點點,她只能匆匆拋開。校園雖大,可那裡都是人,連個想安靜的地方都找不到。白安琪只能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
教室裡喧鬧著,誰也看不到她微微聳動哭泣。
放學後,別人都離開,白安琪最後一個離開。她想了很久,不敢回家。媽媽還在住院,哪裡能拿錢出來交校服費。她想了很久,一直在校園裡遊蕩,不知怎麼地又回到教室,不敢回家。不知不覺,竟然爬在桌子上睡覺了。
等她迷糊醒來,外面已經漆黑,她一看時間,晚上八點了。她驚慌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才出教室門,卻看到教師辦公室還亮著燈。
她害怕被老師抓住,於是輕手輕腳,準備略過去。可才走到辦公室旁邊,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怒吼“你說什麼?”
白安琪被嚇到,蹲在窗下不敢動彈。
“校服的錢,只能分你1萬塊。”一個男聲淡淡道,白安琪小心從門縫看去,辦公室裡,辦公主任跟校長正在聊天。說話的,正是校長。
“你說什麼鬼話,這主意是我給你出的,定校服的廠子是我給你聯系的。全校上萬學生,一人400,最少400萬。一套衣服成本最多才一百元,除去成本,最少能賺300萬,你他媽就分我一萬,打發要飯的呢!!”年級主任顯然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對方。
校長抽著煙,不慌不忙道“我也是沒辦法,別看錢賺的多,可是上下一打點,再加上填補一下上一任校長留下的虧空,我也沒賺多少。這一萬塊,我還是好不容易給你爭取的。”
“放屁,別拿上一任說事兒。怎麼,賺了錢就想撇開老子,我告訴你,沒門,要說沒有二十萬,我就把這事給你捅出去,咱倆誰都別想好過。”年級主任氣的臉色肝紅,肥胖的肚子一晃一晃。
校長被他的氣勢震住,半響才道“要不這樣,你去跟服裝廠的老闆說一下,價錢再壓低點,能壓到50,最好,那多出來的錢,不就是你的嗎?”
年級主任心一動,可轉念道“50元能做什麼衣服?那料子太差,到時候能見人?”可心裡已經在盤算,怎麼跟服裝廠老闆說道說道。
校長見他不在那麼惱怒,輕笑道“這有什麼,爛了,就讓學生再掏錢買就是。爛的快,咱又能多賺一筆不是。等今年先把虧空補上,明年,新學生報道,又要買校服。咱在找他買,他還能拒絕不成。”
“可是這價錢....”班級主任還是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