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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陽。 ..
蒼穹高遠,青天無限,高大茂盛的修竹還是和從前一樣生機勃勃,松枝如虯龍般曲折蜿蜒,給這片土地帶來淡淡幽意。白雲如紗,細柔如絲帶般盤旋在帝俊山的山腰之處,鶴鳴聲聲,瑞氣蒸騰,一座裝飾古樸莊嚴的道觀在山頂雲霧中若隱若現。
此刻,在山腰竹林的小徑上,緩緩出現了兩道身影——當先一人,是一位身著天藍長袍,頭戴紫金冠的中年文士,雙目炯炯,天庭飽滿,顧盼間眉心隱有紫華閃爍,顯得高貴無比。居後一人,則是一位長鬚飄飄的老儒,面色淡然,溫潤如玉,整個人似乎都融入了天地虛空之中,不著半點痕跡。
“當……”一聲鐘響,從山頂傳來,迴盪在帝俊山上,那空靈飄渺的迴音,令文士與老儒不由得停下腳步,眺望山巔。
“一甲子光陰了,這帝俊山倒是沒什麼變化,”文士的臉色複雜難明,在不為人注意的衣袖下,一雙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他深吸口氣,沉聲道:“墨儒師兄,你說祖師這次會接見我們嗎?”
老儒似是沒有料到文士會有此問,一時怔然,沉吟片刻後,方才肅然道:“祖師精通六爻八卦、奇門遁甲之術,若是不想見我倆,只怕我倆根本上不了這帝俊山!”
“你說的也是,但願如此吧!”文士苦笑一聲,眼中有著一絲淒涼之色,搖頭嘆息一聲,道:“當年那件事,讓你我皆被祖師逐出門牆。但說到底還,還是師弟我連累了……”
老儒面上一陣黯然,隨即擺了擺手,擋住了文士的話頭,淡淡道:“是為兄自己不成器,怨不得師弟,師弟也無須自責。”他的聲音古井無波,鬢角的白髮在徐徐山風中輕揚,彷彿在講述著世事蹉跎,人間滄桑。
文士一怔,漸漸回覆了冷靜威嚴,道:“走吧!今日乃是祖師壽誕,你我雖是師門棄徒,卻也應當來此一盡孝心。”倆人交談間,腳下動作卻是不停,很快便登上了帝俊山巔,越過最後一個三岔路口,飛仙觀門前那片空闊的石階已經展現在兩人面前。
這是一座裝飾古樸,毫不起眼的道觀,兩隻白玉獅子如同沉眠的洪荒巨獸,靜靜地鎮守著這片土地。門宇之上,是一面打磨得光滑如鏡的石質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宛若刀削劍劈一般,刻著三個斗大的字——飛仙觀!一筆一劃,直走龍蛇,自有一般傲然千古、卓爾不群的無形氣度,讓人心生渺小之感!
文士站住了,只覺得胸中像有一股熱血,熊熊燃燒起來,過往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讓他的身子不由得輕晃。眼前這地方就是他當年學藝的所在,裡面住著那位對他傳道授業,恩重如山的師尊!
他深深呼吸,彷彿要將這個地方熟悉思念的氣息銘刻在心裡。
猛地退後一步,文士端正衣襟,跪了下去,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朗聲道:“今日乃是祖師壽誕,弟子與沈師兄特來為祖師賀壽,還望祖師能賜一見,讓弟子二人以全孝義!”那老儒沈墨儒也是跪在了文士身邊,卻不說話,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著飛仙觀緊閉的大門,身子輕輕顫動著,眸子裡流露出一絲崇敬與期盼!
他們這一跪,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日上中天,晨霧散盡,沙沙的竹濤聲陣陣而來,夾雜著林中不知名的蟲鳴鳥唳之聲,就彷彿這帝俊山過去的無數歲月一般——只不過有的人覺得心安,有的人覺得枯燥罷了。年華似水,或崢嶸,或平靜,不就在人的一念之間麼?
便在文士與老儒俱都面露失望之色的時候,飛仙觀中,突然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踏踏!”這腳步聲像是迴盪在兩人的心頭,讓兩人精神一振,猛地抬起頭來。
飛仙觀的山門被一雙枯槁的雙手推開,伴隨著淡淡的檀香味道,一個鬚髮皆白、鶴骨仙風的道裝老者緩緩踱步走出,面無表情,默然不語,只是靜靜地凝望著這兩個被他逐出門牆的弟子,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卻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看著這個老者,文士與老儒眸子裡俱是流露出孺慕之色,面上顯出幾分宛若孩童般的歡喜,一連向老者磕了九個響頭,悽聲道:“不肖弟子見過恩師!”
道裝老者並沒有阻止他們磕頭,眼中不知怎麼,又是欣慰,又是悲憤,更隱隱地有些痛楚,因果是非,善惡對錯,如此糾纏難辨,蒼天作弄,不亦悲夫!
他沉吟許久,終是輕嘆了口氣,臉上有說不出的疲憊。就連語氣中,也是帶上了一絲滄桑:“你們有心了,隨我進來吧!”
………………
神州西北,蠻荒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