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走?”小肥猶豫了一下,遲疑著詢問。“六叔身上的毒......”
“抬上他,抬上他進山。進了山裡,敵我兩家就又扯平了。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卻不可能連山裡也熟悉!”七當家李晚亭點了點頭,非常認真地解釋。
他的聲音稍微有點兒高,一瞬間就把眾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瓦崗豪傑們陸續放下手上的狍子肉,低聲附和,“對,進山。我就不信,到了山裡,他還能躲起來讓咱們找不到!”
“進山,山裡是咱們的天下!”
“進山,哪怕遇到老虎和豹子,也比身邊始終藏著一條毒蛇強!”
......
“那就進山!”小肥用力點頭,然後狠狠一口咬在手裡的烤肉上,彷彿咬的是敵人的喉嚨,“都吃飽了,喝足了,然後朝山裡頭走。我就不信了,他能揹著一筐子毒蘑菇跟在咱們身後趕路!”
“呵呵呵.....”大夥被他故作兇惡的模樣,逗得莞爾。心中的緊張,頓時又降低了許多。瓦崗群雄是山賊,山賊到了山裡,自然會比別人佔據更多的優勢。至少,誰也甭再指望,再利用地利之便來對付他們。
豪傑們說幹就幹,很快,就解決掉了整隻狍子。然後就近處尋了處小溪,將水袋重新灌滿。砍來粗樹枝綁成滑竿,將昏睡中的六當家餘斯文抬在上面,朝著太陽下落的方位邁動了雙腿。
一邊走,大夥一邊不停地輪換著抬滑竿兒。足足又走了一個時辰,才在某座不知名的小山的頂上,再度停住了腳步。
地勢的起伏已經漸漸增大,身邊的林木也從落光了葉子的楊樹、榛樹、橡樹,松樹,變成了完全由松樹組成的海洋。山風越來越冷,越來越硬,而陽光的溫度卻不斷地變低。一些被山洪衝出來的深溝中,殘雪被風吹成了一整塊白色的殼子,平滑如鏡。而人的目光從深溝的邊緣或者殘雪殼子表面向山外看去,一眼就能看見遠處的山底。
“他們還在追,應該不只是一個人!”小蘇氣喘吁吁走到小肥身邊,指了指天空中盤旋的一個小黑點兒,大聲提醒。
那是一隻金雕,北方山區常見的一種猛禽。雙翅展開時有一丈多寬,能從空中撲下來直接撲食狼和野鹿。但是今天,這隻金雕的“撲食”目標,卻好像就是他們。無論如何盤旋,圓心所指,都恰恰是大夥的頭頂。
“歇息一會兒,找點兒東西吃。然後接著往山裡頭走,老鷂子都是雀矇眼,天只要黑下來,就無法繼續跟著咱們!”沒等小肥做出判斷,七當家李晚亭已經果斷地替他做出了決定。
大夥轟然響應,迅速分散開,去尋找食物。這次,他們不敢再碰山裡的蘑菇,哪怕有十足把握其是土生土長,而不是有人故意放在大夥周圍的,也堅決不動其一手指頭。至於野蔥、山花椒等物,也是成片發現時,才多少採上少許。以免稍不留神又著了敵人的道,步了六當家餘斯文的後塵。
如此小心戒備,的確沒給敵人可乘之機。只是一頓飯也吃得更加沒滋沒味,唯一的功能就是補充體力。
用過飯後,大夥繼續朝西南方向逃命,腳步絲毫不敢放慢。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後,徹底擺脫了天空中陰魂不散的那頭金雕,也將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甩得不知蹤影。
“加把勁兒,再繼續走半個時辰,等天徹底黑下來,就找地方宿營!”七當家李晚亭回頭張望了片刻,高聲給大夥打氣兒。背後的敵人來意不明,能走得更遠些,就多一份把握。
“走啦,走啦!有種就讓他們繼續跟著!”眾豪傑們大笑,互相攙扶著,用挑釁的話語自己給自己壯膽兒。
經過了一整天的磨難,七當家李晚亭已經取代了小肥和六當家,成了大夥唯一的主心骨。他的話,當然也成了所有人的指路明燈。
“金雕應該是漢王養的吧。這幾天聽韓大少說過,漢王最喜歡養鷹。姓郭的早年就是他的鷹奴!”眼看著希望在即,小蘇的頭腦也變得更加活躍。一邊走,一邊低聲向小肥提醒。
“我也不知道除了劉知遠外,還有誰能養得起這種吃肉的傻鳥!”小肥笑了笑,輕輕向他點頭。“但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跟楊重貴不是一夥?”
這個問題非常令人困惑,隊伍中,包括七當家李晚亭在內,誰都無法給出答案。如果追兵跟楊重貴有牽連的話,他們應該更努力地將“二皇子”活著捉回去才對。為何偏偏要選擇下毒?而如果楊重貴本人也在追兵當中的話,他只要一人一槍衝過了,就足以把大夥統統幹掉,更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殿,大當家您不會跟什麼人有仇吧?!”半晌之後,一名叫做邵勇的瓦崗豪傑低聲詢問。“通常,江湖人報不共戴天的大仇,才會使用如此手段。原本能殺掉也不會立刻動手,而是像貓兒捉到老鼠那樣,先慢慢地玩,直到對方被玩得受不了了,主動求著自己快殺了他,才捅下最後一刀!”
“你胡說!”話音剛落,李晚亭立刻跳起來反駁。“你胡說些什麼,大寨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我的確是胡說,的確是胡說!我只是,只是看大夥都走得無聊,所以信口跟大夥逗個樂子。大夥別往心裡頭去,千萬別往心裡頭去!”邵勇被罵得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裡。趕緊擺著短粗的五根手指頭,大聲解釋。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除了他自己和李晚亭之外,其餘所有嘍囉都本能地打起了冷戰,臉色煞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