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是甄蓮身邊的大丫鬟,日常事務繁忙,少不了要進進出出,她在屋裡磨蹭夠了時間,這才提著茶壺、裝作腳步匆忙地出去。
“凝露啊,大小姐那邊,是怎麼個說法?”
見凝露出來,何媽媽期期艾艾地湊上去。
她是胡氏身邊的老人,到底有些體面。
凝露卻也不差多少,畢竟是大房大小姐的大丫頭,日後胡氏老了,說不準就是大房掌權呢?
故而,她對凝露,也不像對甄英那樣,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何媽媽在屋裡呆慣了的,平時只穿一件小羊羔皮襖子,一身老胳膊老腿本就畏溼畏寒,如今在雪地裡候了小半個時辰,連撥出的白氣都是抖的。
即便如此,面對凝露,她卻還得陪著一副老臉,做出個笑模樣。
凝露看也不看她,匆匆忙忙就去灶房趕。
“借過,小姐剛起,等著釵沐用水呢。”
凝露一邊說著,一邊提了裙子,健步如飛。
何媽媽有心回去,卻有些不甘。畢竟準話兒還沒拿到,若是老夫人再問起,自己怕是要吃掛落。
想到此處,她攔住一個小丫頭,讓她去自己的屋裡拿一件羽毛緞子兔絨裡斗篷來。
那條斗篷是胡氏穿舊了的給她,何媽媽點了名兒要那件,無非是給自己掙個門面。
她是胡氏院子裡的媽媽,怎麼使喚的動小姐屋裡的丫頭?那小丫頭頑心又中,一路上見人說笑,見了狗兒也要摸兩把,生生耽擱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帶著斗篷來了。
何媽媽已然是凍得直哆嗦,連忙招呼人,幫自己把斗篷穿上。
剛繫上繫帶,凝露就匆匆趕來,佯怒地故作驚訝。
“媽媽怎麼還在外頭杵著?小姐早先就說了,請媽媽進去。”
何媽媽掛著笑:“方才沒得了準信兒,怕衝撞了姑娘,這才在外頭候著。”
凝露眼光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啐了一口:“沒眼色的小東西們,怎能把媽媽晾在外頭?媽媽是老夫人身邊,用老了的人兒,莫說是我,便是我家小姐,也把媽媽當半個長輩來看。你們倒好,怠慢了媽媽,等我回了小姐,都仔細了皮!”
說著,把茶壺交給身邊的丫鬟,自己親自上去攙扶:“走,我陪媽媽進去。”
何媽媽披著胡氏賞的斗篷,身邊攙著凝露這十分體面的一等大丫鬟,見這待遇比得上胡氏,當即把先前的不快都丟開,心裡志得意滿,直有些飄飄然。
凝露把人領進東房門裡,又親自拿了秋香色金錢蟒的靠背墊上,這才攙著何媽媽坐在客座,自己起身去通報。
臨窗大炕燒得屋內溫暖如春,何媽媽坐在客座上,雖然有面兒,可屁股底下就是火。如今披著兔絨斗篷,不一會兒就汗如雨下。
也沒個伺候更衣的丫鬟。她心裡嘀咕著,起身準備自己脫了外套。
說時遲那時快,當即有丫鬟捧上茶來,何媽媽一起身,正好就手接了。
清香飄過,茶是老君眉,雖然不如胡氏平日裡吃的,卻也是難得的好茶。
何媽媽心裡滿意,光看這茶,就知道大房這裡,自己也算個貴客。
她怕打碎了茶盞,特意把茶碗放遠了些,站起身,又準備脫外頭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