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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告別

我從地板上爬起身來,撿了衣物胡亂遮上。身邊的蘇西航已經睡著了,也許是昏了……

我看著他下腹縫合的傷口,未拆線的部分滲出淡淡的血絲。摘下紗布,泛紅的腫脹和被藥水染得變色的肌膚呈現在我眼前。

我找出藥箱,幫他稍微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又用我的專屬毛巾——

我這才發現。之前在蘇北望這裡專用的毛巾一直沒有被他丟掉,而是洗的乾乾淨淨晾曬在浴室的欄杆上。

也許這並不代表著什麼,只源於他是個念舊的人。當年楊慧心留在這兒的洗髮水不是也沒扔麼?

我用毛巾沾了溫水把男人清理乾淨,但是實在沒力氣把他拖到臥室。只能找來床被將他裹著安置在書房的角落,然後開啟地暖,生怕他著涼。

我去看那抽屜裡的東西,除了些陳年的獎狀和塵封的小紀念品外,壓在最下層的一個透明口袋裡有一封信紙。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作文。

我認得出蘇北望的字,無論是中文還是英文,都那麼瀟灑俊逸。

十幾歲的男生已經有了相對獨立成熟的感悟和邏輯表達,因而行文不會顯得很幼稚。

開頭大概是這樣一段話【在這個極度追求自我個性的時代裡,人們擅於宣揚與眾不同的行為和理念。

可這世上最沒個性的一件事。就是有個孿生兄弟。

他有與你完全一樣的臉,可以穿一樣的衣服。有共同的作息,並融入同樣的朋友圈。

卻總是做出與你思維操控完全相悖的行為——

那種感覺,如同在照鏡子時見了鬼。】

我差點看笑了,首先覺得蘇北望的控訴實在很到位,其次覺得他小時候的文辭見解也是蠻獨到的。最後確定——他得被蘇西航給荼毒成什麼樣。才能在日常作業裡都在見縫插針地泣血成書。

可是當我看到抬頭上【重要的人】這四個字的作文命題時,一不小心又淚崩了。

我把這東西藏了起來,壓在其他物品下收好。我看看就行了,不要再給身後這死男人看了。

我太習慣他一副至賤者無敵的金剛不壞狀態,實在不想再看到他哭。

——

大年夜之前的一天,我和蘇西航帶著蘇北望回公司。

那天的雪很大,我們本來是不同意他出院的。但是他說,今年的事一定要交代在今年底。

“都哭喪著臉幹什麼?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蘇北望說他只想再回去看看,哪怕看一眼也好。

年前的最後一天,我以為很多外省市的員工都提前休了年假離開。可當車停到啟蘇集團大廈的門口時,我眼看著那夾道迎接的一排排員工,從高管到清潔工,整個一十里長街送總理啊!

我看到蘇北望的眼睛紅了。他輕輕放開我扶著他的手。說他沒事,可以自己走。

蘇西航從後座拿出大衣給我,讓我幫他披上。

大夫說他現在的身體簡直就像嬰兒一樣弱,絕對不能再受涼感染。

蘇東唐按照蘇北望的吩咐,已經幫他收拾好了一切辦公用品。抱成一個沉甸甸的紙箱子,裝滿的是一顆赤誠之心的殘片。

蘇西航要伸手去接,男孩卻流淚了,把箱子抱在懷裡說什麼都不放手。

“大哥,能不能別走……”

“東唐,不許哭。以後蘇家就要靠你了。”蘇北望伸手搭住弟弟的肩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當年那隻會跟在屁股後面亂跑的小傢伙已經出落得比他還高了。

“你很聰明,一定不會做的比我差。克己,用人,是我給你最後的忠告。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大哥……不過,可要抓緊時間了……”

他最後一個字稍微哽了一下,有點破音。而蘇東唐則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大哥,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大過年的,說點吉利的!”蘇北望看了看蘇西航,叫他把紙箱搬到後備箱裡然後換出了一個大大的紙袋。

這是蘇北望昨天叫我幫他去提的十萬塊現金,嶄新的百元鈔票,分裝在一千多個紅包裡。

“過年了,臨走前還是像往常一樣給大家發紅包。這次我自己出錢,不走公賬。錢不多,大家討個彩頭就好。

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能越來……越好。

東唐還年輕,未來的路需要各位的支援和幫助。我在這裡,謝謝各位了。”

蘇北望一手抓扶著我,然後深深地彎下腰,衝著全場鞠躬。

一時間,我已經能聽到人群裡有嚶嚶哭泣的聲音在此起彼伏。

伴隨著一聲聲‘蘇總保重’‘蘇總別走’,我和蘇西航強行將他一步三退地帶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