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擱著一個包袱,看著不大,裡頭卻塞了不少東西。
寶鈔,銅錢,零碎的首飾,用油紙細細包著的糕點。
桐柔曉得這回算是徹底完了。
剛入宮就能隨著聖上微服而出,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多少宮女終其一生都再未踏出過宮門半步……但自己卻搞砸了。
她垂著腦袋等著訓斥,等著重重的責罰……半天都沒動靜。
她偷偷抬眼,端然而坐的那位,正目光怔怔地望著案上的那些個……贓物。
這樣的包袱,朱允炆見過,也收到過。是四叔給自己的。
彼時四叔剛將蒙古人猛追到草原深處,大勝歸來,就給自己帶來過這麼一個包袱。
雖然不大,但裡面都是京城裡見不到的新奇玩意兒。對於久居深宮的自己來說,無疑勝過一切精雕奇巧之物……
可如今,那懷揣著禮物風塵僕僕而來的四叔,和歡喜雀躍纏著他不放的自己,終是提刀縱馬,在旌旗蔽日的陣前,相對而立……
船身一個搖晃,桐柔站立不穩就要摔倒,被他扶住。
“收起來。”他說,鬆開了手。
桐柔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著他的樣子,那神情裡頭並沒有怒意,她急忙將那包袱塞回寬大的袖子裡。
有人挑簾入來,“陛下,水燈已備好。”
桐柔瞧見那人手中一盞精緻的花燈,再挪不開目光。
以往和姐姐一起放的水燈,多半是姐姐自己做的,別緻是別緻的。但這一盞用的上好綢緞,上面繡了金線銀絲。燭火篷罩不知用何製成,燭火躍動之間,彷彿琉璃寶燈,熠熠生輝。
“去吧。”朱允炆衝著她道。
“真的?”桐柔望著手中的水燈簡直不敢相信,看著他微微頷首,雀躍著往外走去。
到了門簾處,她忽然止了步,回身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他有些意外,抬眼望著她,等著她發話。
“許個願,清溪小姑很靈的。”她笑意嫣嫣,在那燭火之間格外耀眼。
許願?事到如今,可還有餘地?
她見他垂目不語,伸手將他的一隻手執起,觸碰在水燈之上,“就這樣……心裡想的事情,就會成真……”
他靜默了片刻,收回了手,“去吧。”他淡淡道。
桐柔歡天喜地地捧著水燈到外頭,趴在船板上,小心地將水燈放入河中。
此刻的河道上,形形色色的水燈,與往來的畫舫,和兩岸的燈火交相輝映。放燈的女子三三兩兩,聚在岸邊渡口,衣香鬢影笑語歡顏不絕……
兩岸長街被燈籠映照得宛如白日,更有煙火時時綻放如芙蓉、如金盤、如銀輪……秦淮河似火龍蜿蜒,天地明耀,一番清平盛世人間喧囂……
船駛入一處僻靜的水巷,下得船來就是一帶青瓦白牆,一道側門微敞,早有人恭候在那裡。
桐柔跟著入了那扇門,就是幾重院子。覺著眼前逐漸光亮起來,一抬頭,立時驚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