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看到桐拂的時候,很有些困惑。
她坐在巷子裡,身旁臥著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侍從。
她的手被那人死死抓著,旁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二人分開。
是如何深重不甘的心思,化作臨去之前用盡生息全力的一握,竟不曾泯滅,不願鬆開。
而她卻似乎渾然不知,坐在他身旁。若非探到她的氣息,金忠差點以為她也已經……
“桐姑娘……”金忠又等了等才開口喚道。
桐拂總算抬眼瞧他,“嗯?”語氣裡盡是茫然。
“你可有受傷?坐在這裡……你不冷麼?”金忠覺得她坐在這裡這麼久,沒凍死確然是個奇蹟。
不過,她本身就奇奇怪怪的。
“哦。”她應了一句,就自己爬起身,往巷子外面走去。
金忠被撂在後面有些莫名,轉身追上她,“對了,南軍撤了。
那瞿能雖已入城,但並不敢長驅直入。畢竟他的身後只有一千兵士,若被陷在城中,孤立無援,只有死路一條。
你猜怎麼著?李景隆命他退出北平城。你沒聽錯,他們自己撤走了……”金忠跟在後頭絮絮叨叨。
“還有更想不到的,南軍後撤十里紮營……”金忠的話沒說完,前面的女子已經轉過街角走遠了……
呼吸之間,氣息嫋嫋如煙,睫毛上早已結了霜花,凌凌清清。
寒風凜冽,將她的長髮拂亂,遮住了她的視線,也總算令她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桐拂就愣住了,自己竟獨自站在城牆之上。
也不知是哪一個城門,城樓上沒有什麼人,偶爾經過的兵士神色匆匆並無人搭理她。
她是怎麼走到這裡的,她已經不記得了。
天是真的很冷,她將身上的衣服拉了拉,把自己裹緊了,寒意還是不依不饒地滲透進來。
城外原本綿延不絕的南軍大營已不見了,只留了些零碎的堡壘仍在堅守。火光在寒風中瑟縮,瞧不見人影。如此嚴寒,南方的軍士顯然無法對付。
方才金忠說的那些話,這才慢慢浮現出來。
南軍攻破了張掖門卻又退了出去,不但退了出去,大軍撤退十里駐紮。
她看不懂,也沒力氣去思考,心裡壓著什麼,沉甸甸的,令她喘不過氣來。
那個趕車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模樣,他的話,始終在她的面前搖晃。
更可怕的是,但凡她閉上眼,她都會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站在桃葉渡的柳樹下,苦苦翹首張望,泫然而泣......最終竟投入那江水之中……
“桐姑娘,這麼晚了怎會在此?”身後傳來的聲音,令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世子……”她有些愕然,這麼冷的天,他這麼弱的身子居然還在巡城門。
朱高熾面上皆是倦色,靠在城牆上穩了穩,“謝謝姑娘......”
“我並沒有攔住王妃,世子不必言謝。”桐拂打斷他。
朱高熾苦笑,“母妃的性子......罷了,好在她無恙。”
桐拂靜默了一陣,“南軍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