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醒來見到的是秣十七。
“沒看出來,你膽子真是不小。”秣十七剛替她換了藥,正將她的衣袖放下,“刀林箭雨的竟敢往裡衝。”
桐拂苦笑,龍駒那傢伙,可把自己坑慘了。
“還好你的胳膊細,箭頭擦著你的手臂過去,沒一下扎進去,否則你這手臂鐵定廢了。”秣十七繼續嚇唬她。
“受傷的人可以離開麼……”桐拂齜牙咧嘴想要起身。
“做夢!”秣十七從一旁端來一碗熱粥,“一般傷得輕的繼續上陣打仗,傷得太重的直接喀嚓,省得拖累大軍。”
看著桐拂一臉驚駭,秣十七沒忍住,笑出聲,“竟當真了……快把這喝了,我也得出去大吃一頓。今夜殿下囑咐好肉好菜敞開了吃,明天還有一場硬仗。”
看著秣十七掀簾出去,桐拂聞到外面飄來的肉香,篝火的影子跳躍著,時時傳來說話鬨笑的聲音,彷彿之前的那一番惡戰,不過舊夢一場。
她並沒有什麼胃口,眼下的情形已經不能更糟。如今即便是想逃,拖著一條傷臂,只怕走不出多遠就撐不住了。
有人掀簾入來,桐拂抬眼一看,是孫定遠。
孫定遠沒料到她醒著,雖半靠著披著外衣,總歸衣衫不太齊整,他一愣之後忙忙側過身去,“你……你醒了啊。”
桐拂卻心裡一拎,壞了,別是龍駒擦著磕著,他來軍法處置了。
“龍駒沒事吧……”她小心翼翼。
“它好著呢……”孫定遠老老實實盯著眼前的帳子,“我……我就是……咳,之前懷疑過你欲置殿下於險境……沒想到你膽識竟勝過男人,對殿下如此……我來賠個不是。”
桐拂扶額,“不是……其實……”
“你早些休息……我……我走了……”話沒說完,人已經跑出去了。
不知道秣十七給自己用的什麼藥,疼痛少了許多。只是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很快又睡了過去。
桐拂是在鼓聲中驚醒,那聲音綿密不絕,到後來,似乎大地山川也因之震動,與之共鳴不休。
秣十七不在營帳中,桐拂掙扎著起身,摸到帳外。外頭天尚未亮,遠遠的山輪廓處透出極淺的晨曦。人馬已經列隊聚集,黑壓壓的身影看不到盡頭。
最前面的人馬已經開始移動,向著白溝河的南岸而去。從這裡,她甚至可以聽見水花飛濺,整齊劃一的踏足之聲。
“你哪兒也不能去。”秣十七從遠處走來,手裡提著藥罐子。
桐拂苦笑,“我能去哪兒,昨日能活著回來已是僥倖,再來一次……”
“知道就好,喝藥!”秣十七將藥盞遞給她。
藥汁很苦,在口中繚繞不散,她皺著眉頭嚥下。
“昨兒一夜之間,白溝河兩岸數十里之內的百姓都跑光了。”秣十七望著不遠處齊整的佇列,“今日一場大戰,怕是……”
秣十七沒說下去,桐拂也不知怎麼接,二人一時皆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