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家小院,桐拂新的煩惱來了。
金幼孜幾乎每日都來。
上朝的日子,上完朝換了衣衫就過來。不上朝的時候,隨便去點個卯又跑來。來了也不幹什麼,裝模作樣拿著本書,一雙眼卻瞅著自己。
桐拂若去劉娘子那裡做事,他也跟著,在一旁幫她看著十七,但目光始終跟著桐拂轉來轉去。
被看得渾身不得勁的桐拂,總算是沒忍住,將一壺茶哐噹一聲頓在他面前,“看!有什麼好看的,你這樣我怎麼做事?”
金幼孜將歪了的茶壺蓋子放放正,“你做你的事,我看我的,這裡有寫著不讓看人?”
“我這兒,真沒寫!看就看唄,你還能少塊肉了?”劉娘子走過來,在桌上布了一盤鮮切的鴨肉,一碟乾絲,幾盞桂花糖藕。
桐拂氣結,“劉娘子,你……你幫誰?”
劉娘子替十七夾了幾片鴨肉,笑吟吟道:“誰有理,我幫誰。”
金幼孜嚐了一口桂花糖藕,“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桂花竟開了……”
劉娘子道:“城裡尚少見,靈谷禪寺那裡,可是已有早桂開了的。行了,你們用些點心,都去散散心,別拘在我這裡了。”
“去靈谷禪寺豈能撇下我?”外頭有人進來,“金兄不夠意思啊……”
桐拂聽聲音就曉得是邊景昭,趕緊扯了秣十七就往外走去,“你倆許久未見,好好絮絮舊,我們不擾了……”
邊景昭伸手將桐拂攔了,“桐姑娘,外頭現成的車馬,不用豈不可惜?你打算走著過去?只怕天黑也到不了。”
身後金幼孜已走上前,將桐拂牽了就往馬車上走,“景昭說得正是,你走得動,十七可走得動?”
邊景昭這才注意到桐拂身後的秣十七,“這位姑娘……”
秣十七卻猛地掙脫了桐拂,越過邊景昭,一把將馬車前的那匹棕馬抱住,“乖兔兔……”
邊景昭愣住,上前道:“姑娘,這分明是馬,那裡似兔子?”
“赤兔,它是赤兔!”秣十七氣哼哼地轉過臉,抱著馬頭不放。
桐拂心裡一酸,這匹馬的確與朱棣的坐騎赤兔很像,只不過少了幾分神勇伶俐。她走上前,將十七的手挽了,“十七乖,這不是赤兔,你瞧,它額上沒有那個白額妝啊……”
秣十七趕忙湊上去看,那棕馬的額間一色紅棕,的確沒有那一簇雪白的毛髮,當即落下淚來,“就是的,就是赤兔!額妝呢?額妝去哪了?”說罷蹲在一旁傷心抹淚不肯起身。
邊景昭將桐拂拉到一邊,問了幾句,自腰間取了筆鬥,也不知從哪裡挑了銀白顏料末,在那棕馬的額間輕描數筆。
“諾,額妝在這兒呢,十七姑娘方才情急沒看見吧……”
秣十七騰地起身,躥到棕馬身邊,看著它額間一簇銀白毛髮,喜極而泣,“赤兔!我說它就是的,你看,就是它……”
又猛地轉身將邊景昭一把抱住,“定遠,你怎麼才來?你帶著赤兔來尋我的,我曉得……”
邊景昭手裡尚舉著青毫、色料竹管,一時竟是掙脫不得。
桐拂趕忙上前,欲將十七拖開,“他不是……十七乖,我們先上馬車,路上慢慢說,可好?”
秣十七喜痛參半,但還是放開了手。
馬車一路出城,金幼孜與桐拂坐一處。十七死活要坐在邊景昭的身旁,一直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