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知曉多說無益,心中亂紛紛,跟著離開。
被領著去了一處小院,屋門在身後鎖了,那二人的身影映在門格上,一動不動。屋子應是原先書院裡藏書之處,倒也不算簡陋。架上的書碼放整齊,地上散著幾本,想來是生員離開時,倉促間落下。
桌案燈燭榻幾俱全,甚至備了幾樣點心和茶水。
她沒心思碰,坐在榻邊,腦子裡盡是鐵鉉方才一句,定要他有來無回。
照理這事,和自己沒有關係,也輪不到自己操心。可這心緒不寧,惶惶不安,又是什麼意思?
直到天色微明,她才胡亂睡了一刻,聽見外頭動靜立時醒來。
映在門格上的那兩個身影不在那裡,桐拂靠近試著拍了拍門,“有人麼?”無人應答。
她將靴中峨眉刺摸出,將那窗欞處挑開,嫻熟地將窗子開啟。自小被爹爹關了那麼多次,如何不露痕跡地逃出去再溜回來,早已駕輕就熟……
書院離開城門不近,在大街上跑或是搭馬車皆容易被人發現,她也不再猶豫,一頭扎進莊外的泉溪中,潛游而去。
待冒出水面,眼前是城樓不遠處的一條街巷。時辰仍早,路上沒什麼人,桐拂悄悄摸到牆邊,看著城樓前烏泱泱的兵士,不由犯愁,這如何混得進去?
有人猛地在她肩頭拍了一下,驚得她幾乎喊出聲來,回頭一看,不覺脫口,“兮容?你……怎麼在這兒?”
兮容今日未戴帷帽,只以薄紗敷面,“想上城樓?”
桐拂一愣,“你有辦法?”
兮容沒搭理她,將身上氅衣遞給桐拂,徑直繞過她往城樓下走去。
桐拂縱是將信將疑,此刻也不及猶豫,將氅衣攏在身上遮住溼衣擋住頭面,緊步跟上。
城樓有數處入口,皆有人把守。兮容走至最西側的一處,停在守衛面前。抬手間,一塊玉牌垂下,玲瓏有聲,瓔珞簌簌。
桐拂尚未看清楚,見那守衛遽然色變,急忙躬身讓開一條道,“城樓石梯陡,姑娘慢行。”
兮容也不耽擱,提步就上,桐拂緊隨其後,心裡卻是一百個不明白。
這守城的兵士,原是李景隆帶來打仗的,雖然眼下這位李大將軍戰敗一個人逃去了南邊,但這些人仍被鐵鉉收編在廷軍之中,怎地會對這麼一個女子如此恭敬且言聽計從?
這兮容,究竟是什麼人?
一路再無阻擋,二人順利上了城樓一側,身影掩在暗處。眼前不遠處就是垛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外遠處綿延的軍帳。
“你曉得為何燕王必取這濟南城?”兮容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二人聽見。
桐拂皺眉,雖說也是在軍營裡混過,但打仗謀略這些事,她並不懂。
兮容也不待她答話,“燕王當初攻真定,三日攻不下就撤了。但這裡,濟南,足以斷南北道,即使不下京師畫疆自守,也可徐徐圖之。”
她頓了頓,“原先這些,我也不懂。聽他說了,就明白些。”
桐拂很想問這個他,是誰。但也曉得依兮容的性子,必是不會答她,也就暫時作罷。
“你識得燕王?”兮容猛地出聲。
桐拂心裡一晃,“你究竟什麼人?”
兮容似是輕笑,“我是什麼人,現在都不要緊了。只是今日,燕王貌似風光來受降,拔城只在眼前,其實是來送死。而你,可願助他?”
桐拂望著不遠處嚴陣以待的南軍,“無使朕有殺叔之名,這不是皇帝的明令……”
此番兮容笑得似是更加開懷,停了停才道:“大將軍跑得不見了影子,誰還在乎這道令……”
馬蹄聲傳來,桐拂抬眼,就看見遠處縱馬而來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