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不曾見過他這個樣子。
而最後一句,確是實實敲在了她心上。
眼見她神色黯然垂目不語,金幼孜先前一段無名火,早煙消雲散,此刻很是不忍,溫言道:“回去,莫再多想。”
二人回到院外,天已黑透,老遠卻見院門大敞著。走到近前,裡頭除了那匹棕馬,並無人影。前後屋子找了一圈,不見秣十七與邊景昭。
屋子裡燭火仍亮著,案上展著一幅宣紙,那上頭繪著一隻桐花鳳,棲於紫桐之上,烏眸新點,栩栩恍如生。
金幼孜指尖輕觸那紙面,“墨跡猶溼,依邊景昭的性子,這幅畫定是極其珍愛,斷不會隨意丟在此處。”
桐拂心裡跟著涼了又涼,秣十七也萬萬不會丟下這棕馬於不顧。
……
“好大的雪……”有人掀簾入了酒舍,“上壺暖酒來!”
桐拂看向窗外,這才瞧見外頭如飛絮般一片紛紛揚揚。金陵城第一場大雪,她竟是恍然未察。
距離秣十七和邊景昭消失不見,已有大半月。秣十七身份特殊,報官是不可能的,桐拂沒日沒夜的找了三日,只差將城裡大大小小的河道摸個遍……
之後她被劉娘子抓到酒舍,白日裡找人將她看住,夜裡和劉娘子睡在同一間屋子,才總算讓她消停下來。
金幼孜邁進酒舍,就看見她手中擦著案几,一雙眼卻是直直望著窗外的漫天大雪。案几早已擦得乾淨,她手中卻仍是不停。
“小拂,別愣著,還不替金大人撣雪。”劉娘子經過她身邊,出聲提醒,“去去,到裡間屋子坐著,將酒溫上了。”
桐拂這才回過神,看到門口杵著的金幼孜,哦了一聲,走上前,替他將覆在氅衣上的雪拍落了,徑直往後頭走去。
裡屋本是一件雅室,此刻無人,暖簾低垂著,裡頭爐子燒得很旺。茶水咕嘟,煙氣氤氳。
她一直不作聲,悶頭溫酒。
金幼孜將大氅脫了,坐在她身旁,看著她手指凍得紅紅的,已經裂開了細口。他將袖爐取出,遞給她,“這個送你。”
桐拂接過,六角紫銅,鏤刻著竹報平安,玲瓏精緻。放在掌心,明明瞧著裡頭炭火很旺,卻不燙手,也不知什麼機巧。
她看了看,又遞回去,“我不冷,用不到。”
金幼孜沒接,“這事不是你的錯,但既然已經這樣,你又何必日日自責內疚……”
“十七是我帶回來的,我卻將她害了。若她不回來,說不定能早些找到孫定遠,她的病早就好了,也不會……”
“說不定她早就死在戰場。”金幼孜打斷得十分迅速。
他將語氣緩了緩,“小拂,你已盡力了,如今局勢混亂,你當真以為你去了幾趟北境,不會被人盯上?
你住過燕王府,除了燕王燕王妃,你還認識了世子、朱高熙。又在燕王大帳裡待過,就不談張玉朱能馬三保這些人……在濟南,你被鐵鉉關過,偷偷溜去燕軍的大營,又帶著秣十七溜出來,一路逃回這裡……
你當真覺得,只是自己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