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怒火騰騰,偏偏不能顯出半分。
她方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將自己握著短刀的手緊緊抱著,雖不敢出聲,但比劃得樣子他卻看明白了:你是不是傻的?她讓你死就你就去死?!
之前正是因為被她莫名其妙地附了身,才會令僉事這般下場,想到此處,他恨不能將她摁在案上直接剁了……
林淺抬眼見他神情古怪,舉著短刀的手懸在半空,眼中有極力隱忍的怒意。
她掩著一聲冷笑,搖搖晃晃起身將他手裡的短刀取回,“一時氣話,怎的當真了?”
桐拂鬆了口氣撒開手,這才覺得眼下的境地有些尷尬。
撲進亭子裡才聞見酒味,這張林淺明顯是喝醉了,眼下和小五大約是在互相試探,並沒有當真的意思。自己沒過腦子撲上來,死命攔著,算是什麼意思?
進退不是之間,桐拂只見小五臉色突變。轉頭再看,那林淺已將那短刀抵在她自己的頸間。
“說得冠冕堂皇言辭咄咄,如今也不過是一紙祭文淚灑黃土……我爹,卻是回不來了……我去陪爹爹,免得他一人悽苦……”
林淺面頰酡紅,神情激動,那短刀已將脖頸間劃破,一道殷紅觸目驚心。
“把……把刀給我!”小五慌了手腳,她的性子急倔,當真說得出就做得出。
桐拂略略曉得這位林淺姑娘的身手,自己若是衝上去奪刀,並沒什麼機會……
正僵持著,只覺眼前一花,有什麼急速飛掠而來,撞在那短刀的刀面,叮的一聲。那短刀被這一勁道盪開,瞬時離開了她的頸間。
也就這麼一個瞬息,小五已將那短刀劈手奪過。
桐拂這才看清飛過來的是一個削去了尖的箭矢,再抬眼,站在遠處月門前,正將弓緩緩放下的,是朱棣。
朱棣走到跟前,取了帕子將林淺頸間的傷處按住,“你爹囑我看顧你,只望你一生安樂,你若這般於自己性命不顧,你爹爹可就不會悽苦了?”
張林淺的淚水譁得就下來了,“我爹不在,我哥如今也在殿下的軍中,如今府裡只餘了我一個……”她猛地抬眼,“殿下,我也要去打仗,你帶著我!爹爹自小帶著我習武,我一定可以……”
“胡鬧。”朱棣嘴上雖斥責,樣子卻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你還是搬回這裡,權當替我陪著妙雲,她胡鬧起來也是沒個樣子,你倆正好一處,只要別拆了我的府園就成。”
林淺聽著破涕為笑,復又肅言道:“燕王妃哪裡需要我陪著,我要帶著爹爹的戰袍,替他完成心願……”
“也好……”朱棣忽然道,將一旁的小五嚇了一跳,這位殿下竟如此由著她胡鬧?
朱棣看著她,面色鄭重,“不如你留在這裡,替我看著北平城防。北平若有失,你爹爹必是要和我拼命的,這比外頭的那些重要多了。阿淺覺得如何?”
林淺聞言大喜,“當真?!”
朱棣皺了皺眉,“城防大事,豈能戲言。眼下,自己去文德那裡將傷口清理了。今日起便留下,晚些妙雲會帶你去九門巡視。”
林淺興奮地將案上匣子緊緊抱了,一眨眼就消失在院門外。
桐拂瞧著一幅歲月靜宜模樣,悄沒聲息地打算從亭子另一頭溜走。
“站著。”朱棣背對著她,卻好似瞧得清楚,“你們倆也到此為止,若再鬧出事來,我這府裡倒是很久沒動過軍法了。”
桐拂一肚子莫名,鬧?誰鬧了?如今走個路她都要掐指算著以免撞見他,方才也是為了平息事端才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