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走入院子的時候,庭內無人,門窗緊閉。
她提著壺籮,裡頭是新煎的藥汁,走至廊下。
“太醫院,文清奉藥。桐女史……可歇下了?”她揚聲道。
裡屋一陣咳嗽,“請入來。”
文清推門而入,轉過屏風,看見桐柔靠在榻上,眸色迷濛,面色紅得異樣。她急忙放下手中壺籮,幾步上前探查。
“怎地又厲害起來?早起那劑藥,喝了竟是無起色?你可是又受了寒?”
桐柔搖頭,“不曾。”
文清看了脈,將壺籮開啟。裡頭一盞藥汁旁,另有一支小瓶。她定了定神,抬眼瞅著桐柔正閉目,迅速將那小瓶中的藥汁,混入藥盞中。
桐柔接了藥盞,很快喝完,“有勞文醫女。”
“女史此番咳症纏綿,再拖久了,恐會愈加兇險……”
“醫女今日換了方子?”桐柔忽然問道。
文清一愣,旋即道:“是,今晨我見女史似有低熱,遂調換了兩味。”
桐柔輕笑,“怕是三味,醫女可是漏了什麼。”
文清迅速掩了眸色,“女史當真厲害,這都嘗得出……”
“我爹雖長年遊醫在外,教我的東西卻不少,嚐出幾味藥還是可以的。其實……”桐柔慢了慢,“醫者寫方,多有自己偏好和熟方,看多了,自然能看出一二。”
文清手心有汗,“桐女史蘭心蕙質,原來竟是醫家之後。女史方服了藥,需早些歇息,文清就不打擾了……”
“醫女且慢,”桐柔叫住她,“今日藥方可否要來一看?”
文清心裡一拎,“不知……為何?”
桐柔笑道:“文醫女的簪花小楷實在好看,可否留給我一賞?”
文清心裡這才放下,將藥方取了,放在她榻邊,“女史謬讚了,聽說女史的字,便是在文華殿裡,也是數一數二的。”
說罷她提了壺籮,幾步出了屋子,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桐柔將那藥方拿在手中,湊在燭下細看,字跡雋秀清雅。看到後來,不覺露出且喜且憂之色……
更鼓方歇,文華殿後殿仍燈燭高照。吳亮方將齊黃二人悄悄送入殿中,這會兒守在殿外,將一干人等,皆攔在外頭。
方才入去奉茶,見皇帝難得露出喜色,耳中聽了個大概。
燕王早前放話出征遼東,其實密令徐理陳旭二人,於直沽造浮橋,意奪滄州。後親自領軍晝夜三百里,至監倉,擒哨騎數百。又趁徐凱忙於在滄州,四處伐木倉促築城之際,急攻滄州。斬殺萬餘,生擒都督及都指揮數人。
之後,燕王又自長蘆渡河,欲招降盛庸。
其實盛庸已知燕王意圖,主動敗退,以摸清其用兵之策。放任燕王直達臨清,自館陶渡河,一路至冠縣、東阿、東平。
面上,似是燕王逼迫盛庸南下,其實盛庸早將兵力集聚一處,只待燕王投入陷阱……
待齊泰二人離去,已是更深露重,吳亮瞧那披衣而出的年輕皇帝,面無倦色,反倒透出輕鬆愉悅。
他忙上前道:“桐女史那裡,既服了梨粥,又用了藥,兩個時辰前就睡下了。除了問文醫女要了醫女的方子,並無異常。”
“藥方……”朱允炆沉吟片刻,“太醫院那裡……”
“嚴令不傳,應是沒人有這個膽子。”吳亮忙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