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睡了。”
縱然此刻她毫無睡意。
要麼劉休仁是個能掐會算的,要麼明書是個吃裡扒外的。總之自己莫名被拎到這裡,著實冤枉。
彼時那位張景雲張太守看到自己入了江邊大營,彷彿意料之中,遠遠點了個頭就算招呼過了……吳喜卻一臉掩不住的驚喜,他那般瘦弱的書生模樣,如今也披著甲衣,一陣風似地過來抓著她問東問西……
之後她就跟著那位張興世將軍,乘舟看江水去了……
沙盤上看著沒什麼,真正到了江面上,被那冬末凌冽的江風吹著,只覺得寒意直鑽入骨頭縫隙裡去……
來了兩天,劉休仁她沒見過,她也不想見。要說這個人沒在背後算計自己,打死她都不信……
劉休仁在帳外又候了候,直接伸手挑簾走了進去。
進去就看見那個身影,裹著厚厚的氈毯坐在火盆前頭,恨不能將眉眼都遮住。
他撩袍坐下,往那火盆裡添了回炭,笑意滿滿,“辛苦三妹了。”
“唔……”那氈毯裡頭濃濃的鼻音,算是應承了。
劉休仁笑意更濃,“整天窩在觀裡也不嫌悶得慌,定是不如我這大營裡有趣。”
桐拂將那氈毯又裹緊了幾分。大營?我住過的大營,比你不知多了多少……想歸想,話是不敢照實說出來。
他將身上的裘氅脫下遞給她,“明日讓他們送新的過來,這個你也先用著。”
她沒接,扭頭盯著他,“我還要繼續在這兒待著?張興世將軍早看出錢溪是個據要之地,我除了陪著去喝了一肚子風,什麼都沒做……”
“張將軍,元熙元年,出身寒門,少年時依附竟陵太守為佃客。
宋文帝時,白衣隨王玄謨伐蠻,屢建奇功,其才華膽識深得文帝看重。但不知何故,文帝三次北伐,張興世並未隨軍,卻是留在江南。
元嘉二十八年,其任劉俊參軍督護,至孝武帝即位,也時有戰功但未有施展抱負之時機。
孝武三年,張興世入臺城見駕時,棄仗遊走,被下獄免官。雖被放出,之後八年毫無作為……”
聽著耳邊劉休仁一席話,桐拂有些怔怔。想著之前與那張興世同去錢溪,那位鬢角已染霜色的男子,寡言少語,其實甚是溫和。只是在與自己談起水勢、江流、地形、布兵之時,頓時神情爍爍意氣風發……
她不曾想,這位寒門出身的將軍,這一路空懷抱負不得展,幾番蹉跎,不可謂不坎坷跌宕……如今他尚能有如此心境,也是令人感佩。
“想不想去瞧瞧,這位張將軍如何修建水寨?”劉休仁忽然問她。
“不想!”桐拂回答得十分乾脆。張興世若要修水寨,定是在錢溪。也就必須繞過劉胡叛軍的萬人大軍。想要不被敵軍發現,根本沒有可能。
他仍盯著她,“會很有意思。本王覺著,你想去。”
……
桐拂縮在戰船的篷子裡,心火足以燎原。
劉休仁一句話,她又被拎上了張興世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