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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聚散交遊如夢寐

秣十七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眸光落在面前線香的明滅之間。明明映著簇簇而躍的光亮,那裡頭卻是一片死寂。

外頭傳來金幼孜與錦衣衛的低語,斷斷續續不甚分明,桐拂完全聽不進。

“十七……”桐拂試著喚她。

秣十七沒有動靜。

桐拂起身,蹲在秣十七的面前,“十七,是我。”她說得很慢,讓十七可以看清自己說話的樣子。

秣十七還是沒有動靜。

桐拂心裡緊緊揪著,他們說,她聽不見,也再說不出話來。

找到她的時候,秣十七坐在一間漆黑的河房裡。看見來救她的人,她卻不願離開,拼了命地掙扎。最後錦衣衛不得已只能將她敲暈了,才帶她出來。醫官替她診了脈,身上沒有傷,也沒落下病,但卻說從此耳不能聞口不能言……

眼前的秣十七消瘦了許多,面色蒼白,不復當年北平草場上鎖甲紅紗的颯爽……而她神志恍恍,跟著自己一路來到京師,那一派天真,也再尋不到分毫痕跡……至於她之後是何時清醒,又是如何假裝依舊神志不清諸般種種,對桐拂來說早已不重要。

有些人,縱然已是面目全非,亦或早已分道揚鑣,一旦想起,卻依舊會自遙遠的念想之間生出暖意。

世間無奈,終歸一句不得已。

有人掀簾入來,急促慌亂的腳步忽然遲滯,令桐拂遲疑了一瞬才扭過頭去。

孫定遠倚著木杖站在那裡,額頭皆是汗,猶在氣喘吁吁,但一雙眸子卻死死盯著秣十七。

“她怎麼了。”他這一問,壓著多少情緒,桐拂聽著心裡跟著一顫。

“她並無大礙,只是……一時聽不見說不了話。”這一句說出來,桐拂使上了很多的氣力。

孫定遠一瘸一拐走到秣十七的跟前,桐拂忙讓去了一旁。

他伸手在秣十七的腦袋上揉了揉,“丫頭,有什麼好怕的。那麼難的,都過來了。以後,不會再有事。”

秣十七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握緊,很快又緩緩鬆開。

……

船出了西水關不過兩日,桐拂已覺著悶得慌。春日晴好,長河如澄練,兩岸垂柳繁花,她卻半點看不進。

楊徽的事本已令她心煩意亂,如今十七尋著了,卻是她最不願看到的樣子。

十七原有自己的軍廬舍,醫館那裡說她並無大礙,她就被送回了原先的住處。

桐拂原本發愁她如今這個模樣,總得有人照顧著,而孫定遠自顧不暇怕是不成……不曾想,到了十七的廬舍門前,早有灑掃和看護她起居的僕從守在那裡。

桐拂沒問出究竟是誰人派來的,不過看著那些僕從侍女進退規矩有度,眉眼伶俐,她心中略略有了計較。

孫定遠原本住得不遠,如今乾脆與十七相鄰的那一戶換了廬舍,幾乎日日過來。

桐拂以前不曉得孫定遠竟是如此手巧的一個,沒幾日,在十七的小院裡引了水蓄了小池。甚至壘了個玲瓏假山,讓那淙淙細水流轉反覆,很快青苔如茵,與親水的花木相映成趣。

桐拂將小棕馬送來的那一日,看見十七眼中倏忽而過的光亮,但只是短短一瞬,又迅速寂滅。

那小棕馬見到十七,親暱地上前依在她身旁,流連不去,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清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