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人,年紀與俞平海相仿,雖渾身溼透,但絲毫不見狼狽。他伸手將船板上插著的短刀拔出,在手中一下一下掂著,斜眼睨著她,“哪兒冒出來的?竟這般陰險毒辣。”
“誤會誤會,我不知你在水下,底艙進水我是怕這船沉了……”桐拂心裡確實過意不去,方才若當真手快封上了……
“沉?”他眉毛豎起,一臉輕蔑,“爺在的船上,就是被戳上百十個窟窿,也沉不了。”
桐拂心裡切了一聲,面上穩穩壓著,畢竟方才自己魯莽在先,“厲害。”
他冷哼一聲,“你這滿臉寫著不信不服,罷了罷了,懶得和你計較。”他起身蹚水四處檢視,“水密做成這般,莫說出海,就是這江都過不去。”
“在水下換了船艙板,又不被發現,可容易?”桐拂忽然問道。
那人一愣,“這有何難?不過對尋常人來說,的確十分困難……哎?你問這個做什麼?年紀不大,這都動得什麼心思。方才就覺著你可疑,實在歹毒……”
桐拂見他起疑,忙道:“之前有熟識之人的船被人自底下鑿了,且不知何故換了木料,我覺得奇怪,故有一問。既然你忙著,我便不擾了。敢問盧老伯在何處?”
那人一怔,“你找我?幹什麼?”
桐拂跟著一怔,將他上上下下重又打量一番,明明二十出頭的模樣,不覺咋舌,“你是盧老伯?你這駐顏術有些厲害……”
“原來你這人不但陰險歹毒,眼睛也有毛病。不不,我看不是眼睛,是腦袋除了毛病。爺要什麼駐顏術?爺看著很老?”
他的調子到後來有些顫,桐拂的心也跟著顫了顫,自己是哪兒說錯了?別將這老人家氣壞了身子,就罪過了……
她忙起身恭敬道:“老伯,方才冒犯,還望老伯見諒。只是這下水驗艙底的活兒,還是交給年盛力壯的合適……”
他顯然氣得不輕,且比方才更加惱怒,不過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方才喚我什麼?”
桐拂一臉乖巧,“老伯。”
若是沒瞧錯,他的面上迅速紅了紅,“閉嘴!怎可……怎可直呼人名?實在……無禮!”
桐拂猛地想過來,口上也就沒攔著,“老伯……是你的名?!”
“潦,潦水盡而寒潭清。渤,鯨歸穴兮渤溢。盧潦渤,你想成了什麼?!”
桐拂雖不知他口中文縐縐兩句說得什麼意思,也不知究竟是哪兩個字,但卻曉得,自己是大錯特錯……忙將他話頭接過,“不曾不曾,盧公子這般軒昂脫俗之名,我能想去哪裡?
我看盧公子見識不凡,可否幫忙看樣東西?說來這東西我問遍了西水關一帶的漁人,都不曉得是何物。我想必然難不倒盧公子。”
盧潦渤原本一肚子氣,被她幾句話一炫,好過了許多,又壓不住好奇,“拿來瞅瞅,你們這些江河邊長大的,能有什麼見識。”
桐拂忙將身邊帶著的那木料遞過去,“你瞧瞧,這上面黑色粘稠之物是什麼?”
他將那木料接了,用指蘸了些磨搓細聞,很快道:“青瞻星魚。而這顏色,應是染上去的。”又將蘸了黑色的指尖在水裡洗了洗,“槲若,是用槲若染的。”
他瞧她茫然,一臉不屑,“就知道你沒聽說過。都是海里的東西,你們這些河河溝溝邊上長大的,哪裡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