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湖波千鱗湧躍,島如仙閬,浮於其間。那之上,高木繁花,亭閣瑰麗,隱隱可見飛瀑。飛瀑中不知設了何等機巧,竟令流水生光,銀簾垂落,映著一旁草木幽蘭,實在仙境一般。
“梁洲?”桐拂不可置信。這島上情形她未見過,但湖水她卻熟悉。
“梁洲,玄圃。”金幼孜猶牽著她,沒有放手的意思。
“玄圃?昭明太子的東宮?”她奇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難道不是因為你,我們才來的此處?”金幼孜挑著眉。
“那個九子鈴……”桐拂想著方才聽到的聲響,“會不會是……”
“小拂。”他將她的手執了,牽至自己的面前,她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臂。
她一怔,忘了掙脫。他的眸間,不知是否映著垂簾流光的緣故,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腕上一涼,已被繞上了一個玉釧。水玉剔透,不知用了何工巧,盤攏成三圈,兩端由銀絲束著,頂上是隻細刻精巧的白雁,栩栩如生。看著似玉鐲兩三個,各自玲瓏,但轉動手腕間,卻又分明見它們纏繞相連。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他道。
明明玉釧沁涼,她卻覺著似灼著手腕一般,面上亦是漸漸熱起來。
“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他頓了頓,“我之前已向令尊奉上定茶……”
面上熱得更厲害,怕露出痕跡,她不敢抬頭瞧他,“我爹爹他……”
“爹爹他自然是收了。”他緩緩道,“茶不移本,茶樹多籽,永世常青。如今納彩、問名、納吉已過。爹爹的意思,待你無虞後,便行納徵、請期、親迎。”
親迎二字慢悠悠說完,他的聲音已到了近前,“今日用了胭脂?面上這麼紅……”
“我可沒答應……”她的話語含糊,並沒說清楚。
他將她酒染煙粉的面龐抬起,搖著頭,一臉無奈,“太晚了……戴上雁定之禮,就是應允了。
這叫霜信,北方有白雁,秋深則來,白雁至則霜降。
我翻遍了這裡的秘閣、文德殿和西省,才尋到的機巧之術。”
“你可記得陶弘景說的?你我不可在一處……”她面上不同於常日的彷徨猶豫。
“我二人已在一處了。除非你不願,否則,我定不會再放手。”
“若我二人失散在兩處……”
“我去尋你。”
“若尋不到……”
“繼續尋。”他盯著她,不容她退卻閃爍,急問道:“小拂,你在懼什麼?你可是不願?”
“不是!”這一句脫口出,攔不下,遮不住。一番心思,明明瞭了。之前顧盼猶疑,此刻頓時豁然,她目光落在那白雁曲項,“他那一句,還嚇不著我。”
他大喜,再要說什麼,只聽身後一聲驚呼,“司書鬼大人?!”
二人忙轉過身,一個不過幼學之年的女娃娃,一手拎著一小籃紅果,另一隻手正將一顆果子塞進嘴裡,嘴邊臉頰畔嫣紅點點,顯然方才吃得正香甜。
女娃娃愣怔了一回,忙忙將手中的小籃放下,將手在裙襬上擦了擦,行了個恭恭敬敬的禮,“不知司書鬼大人在……衝撞了,大人莫怪。”她抬起頭,一臉好奇,“司書鬼大人捉著這位好看姐姐的手,是在做什麼?”
桐拂忙將手掙脫了,往暗處挪了一步,這金幼孜估計沒少在這裡轉悠,也不知招惹了什麼人。
金幼孜清了清嗓子,“這位姐姐雖比你年長,但有些道理卻看不透,我與她說一說。”小腿一痛,被桐拂踹了一腳。
女娃娃好奇地望向桐拂,“這位姐姐,可是傳說中的蠹魚仙?竟長得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