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開,座上嘉賓雲集,隨便一個都足已令桐拂心神震撼感慨萬千。許詢、王羲之、支道林、孫興公……就在自己眼前不遠處,舉杯對飲、暢言清談……一旁絲竹縈繞,雅音不覺。
宴席之側,謝家的子侄輩亦圍坐一處。桐拂見令姜與謝玄皆已換了衣衫,也在其中。正欲細看,聽身前劉氏對謝安道,“近日聽聞一樁趣事,玄兒的爹,在荊州整**著桓溫與他一道飲酒。”
謝安無奈搖頭,“兄長嗜酒,斜巾披髮的慣了,恐又坐在人家家裡長嘯吟唱……”
劉氏拈著酒盞,嘴角噙笑,“桓溫的妻卻十分高興。”
“南康公主?”謝安略顯疑惑,“此事與她何干?”
“偏就與她有關。公主見桓溫為了躲那謝奕,避入自己屋中,樂道,若沒這個放蕩形骸的謝奕,我又怎能見到你?”劉氏邊說邊瞧謝安面上神情。
謝安方要接話,劉氏又道,“還有一樁,更有趣,也是與這南康公主有關。你可知桓溫平蜀滅了成漢之後,娶了成漢後主劉勢之妹為妾,藏於家中書齋。此女姿容絕美……”
見謝安傾身聽得仔細,劉氏替他斟滿了酒,不緊不慢道,“豈料此事被南康公主發覺,她領著十來個侍女手提著刀闖入書齋,欲將那妾殺了……”
謝安流露出惜色,抬眼見劉氏探究目光,忙舉起酒盞將臉遮著慢飲起來,“此事……錯在桓溫……平白害了美人性命……”
“我還沒說完,你就急著可惜了?”劉氏回頭示意桐拂遞上酒壺,接著道,“誰又想到,公主闖入書齋,見那李氏正於窗前梳髮,發垂委地,雪膚烏髮更襯出姿容絕美。
見公主殺氣騰騰,李氏盈盈禮道,國破家亡,無心以至。若能見殺,實猶生之年。
公主竟將手中的刀扔了,將李氏扶起,口呼阿妹,我見汝猶憐,何況他了……”
“如此甚好,甚好……”謝安不住頷首,轉眼見夫人嘴角繃著,他跟著就轉了話頭,“不好不好,若非桓溫貪圖美色,怎會惹出這段佳話……不不,不是佳話,是紛擾……”
他緊接著轉向桐拂,“今日舞樂可備好了,不如就在這高臺上……”
李氏眸光飄向湖中,將他打斷了,“高臺太侷促,不如放在水榭裡。”
“水榭?”他抬眼張望了一回,“這……看著有些遠……”
“明伊,”李氏提聲吩咐道,“樂女舞女現在就可以過去水榭了。”
待桐拂將樂女舞女領去水榭再返來,唱辭已起,絕無絲絃,歌聲清越,自水面掠過嫋嫋而來。輕歌流轉間,舞女翩翩,步態從容雅緩。本個個是一頂一的美人,眼下含笑流盼,令人痴絕。
謝安不住頷首,“清商樂舞,猶有君子之風,宮樂莫與之為比……只是,離得有些遠,看不分明……”
“明伊。”李氏聞言又喚道。
桐拂剛站定,只得趨步上前聽候吩咐。
李氏手中穩穩地正替謝安佈菜,“你去吩咐一聲,將水榭的帷帳垂下。”
桐拂一愣,原本隔著這麼遠就看不太清楚,若非白紵舞本是長袖翻飛還有些看頭。但若垂了帷帳,只能見人影,又如何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