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上古九州之一,素來是個好山好水之處。
桐拂看著眼前的山水,卻看不進心裡。建武將軍、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她滿腦子裡仍是謝玄小娃娃的模樣,實在難以將這一堆官將頭銜安在他腦袋上。
再者,謝安辭了桓溫司馬之後,不是回了建康麼?自己怎麼會莫名出現在廣陵的地界上?
方才馬車上的丫鬟,將自己和大大小小十餘個木箱,丟在將軍府門口就離開了,一句話都沒交待。
此刻門前楊柳扶風,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在鬧明白自己究竟是來做什麼之前,桐拂覺著還是到處翻看一番,說不準有個什麼書信之類……
她正擼著袖子在箱子中間翻看,耳聽身後巷道內馬蹄聲急,轉身看去,一隊人馬重甲於身,皆佩弓弩長刀,停在身前不遠處。為首那人,鐵製扎甲在陽光下熠熠耀眼。
那人翻身下馬,走至她跟前,將她打量一番才道,“你怎麼,還那樣?”
桐拂目瞪口呆仰頭看著眼前的人,因他個子實在比自己高了太多,她脖子後仰得很有些費勁,“你……是謝小公子?”
“放肆!”身後有人呵斥道,“竟敢如此稱呼將軍。”
謝玄抬手示意他收聲,“無妨。道堅,這是叔母身邊的侍女,說話沒邊沒際慣了的。”
劉道堅已走至謝玄身旁,眉梢挑著,“聞聽東山謝府裡的侍女都是一等一的姿色,才情俱佳,這一個怎的……有些不同?”
謝玄撫著一旁的木箱,“叔母一時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既然東西送到了,那我這就回去覆命,東西你們慢慢搬。告辭,謝小公子。”桐拂將最後四個字咬得格外重且清楚,說完轉身就走。
手腕一緊,整個人已經被拖著往將軍府裡去,謝玄的力氣大得驚人,“東西還沒點清就想走?萬一少了什麼,我這裡揍完了一頓,捆上送回去,到了叔母那裡還得再揍一頓……”
桐拂被拖得趔趔趄趄,但若沒看錯,他的嘴角揚著極其愉悅的弧度。
“打仗打完了?”桐拂原本一肚子的氣,看著面前滿桌子好吃的,決意晚些再與他計較不遲。先想法子打聽清楚,眼下是何年何月。說好了去烏衣巷裡錦衣玉食,怎的又鑽到什麼將軍府裡?又不記得這謝玄打仗打了幾多年……
謝玄已換下了明光甲,著武冠、絳紗袍、腰間佩綬玉,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這麼看著倒還能看出從前的幾分模樣。
“打完?”他挑眼瞅了她一回,“此番雖破了白馬、君川,燒了浮橋白船,打得秦軍家都不認識,只可惜被那彭超句難給跑了。”
桐拂一頹,這看起來淝水之戰還沒打過……難不成又是過來看打仗的……
見她面顯沮喪,謝玄奇道,“他們跑是跑了,但我贏了。你這一臉的可惜,是什麼意思?”
她忙指著面前一盤魚,“這條魚這麼做,失盡了鮮味,可惜了……”
他一怔,“你善烹魚?”
桐拂未及開口,已聽得有人自門外入來,“將軍素喜吃魚,謝府上下誰不曉得?”
來人是三個女子,雖算不上個個沉魚落雁,但氣質清雅端莊,一看就是名門高戶的貴女。想來該是謝玄的妻妾,桐拂忙站起身,就欲讓在一旁。
“你站著。”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步子沒挪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