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草藥清息微苦,帳帷半卷,映著二人並肩身影。
“死的人還不夠多麼?”文德望著榻上張林淺蒼白的面容,“究竟還有多少人,要因此丟了性命。”
文清俯身將她額間沁出的汗拭去,“你救了她,他感激你,自然不會殺你。而你,很快將是周王的女婿、郡主的夫君,他更不會碰你。”
“我沒能救得了她。”文德道,調子裡盡是疲倦。
文清的手頓住,“她不是醒了?我方才探過,她的脈象也好了許多,該是……”
他搖頭,“她的傷勢太重,我雖勉強可令她支撐一陣,但不會太久。長則經年,短則……”他一嘆,沒說下去。
她欲將那帕子折起,折了幾回,仍是散亂。
“從一開始,就有許多無辜之人,本不該捲進來。對,亦或錯,到了如今,沒有什麼比無謂的死去更令人痛惜。
清兒,你我自幼習醫,所謂何來?且不管你從前如何思量,定不會是眼下的顧慮彷徨。”
“哥。”她一聲喚。
文德身子微微晃了晃。
“你娶宜安郡主,可是為了我?”她側過面龐,看著他。
他垂下目光,“宜安郡主率直聰慧,我心儀之。”
“你撒謊。”她打斷他,“心儀一個人,不是你方才說話的樣子。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你根本無需為了我,隱忍、委屈、刻意,終究生出悔意。”
他轉眼看著她,“怎麼會有隱忍、委屈和刻意?你若無恙,那些對我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清兒,一念執著,一念放下。我不逼你,你自己拿主意。但,我會永遠在你身旁。”
院子裡傳來紛杳腳步聲,他接過她手裡的帕子,“他來了,你去好好歇著,我一會兒來瞧你。”
門被推開,他身上燕居袞服未換,顯然是聽了訊息即刻趕過來。
“醒了?”朱棣徑直走到榻邊,察看張林淺的情形。
“早前醒過一回,又睡過去。”
“多久可恢復?”察覺身後的文德沒有動靜,他直起了身子,跟著靜默了許久,“如實說。”
“張姑娘傷勢過重,眼下雖勉強過了最兇險之境,但之後如何,臣並無把握。”
“你都沒有把握……”他似是自語,將她擱在身旁的手執在掌中,“之後,是多久?”
“多則一兩年,少則數月。”
掌中冰涼的手微微動了動,他俯身,“阿淺,是朕。”
張林淺奮力睜開眼,將他細細看著,“是夢麼?”
他在她身旁坐下,“不是夢。痛可好些?”
“不痛。”她咧了咧嘴,“很久沒人叫我阿淺了。從前只有爹爹這麼叫我,後來,就沒人這麼叫了……”幾句話,她額上盡是汗。
“不要說話,你的傷無大礙,很快會好起來,但眼下需靜養。”
“陛下會常來?”她有些慌。
“朕是來接你入宮的,往後可以每日看你,可好?”
她一怔,明明是滿面的愉悅,偏偏淚珠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而落,“好……我歡喜得……不曉得如何是好了……”
“那就安心養著,聽文大人的話。
再有,清寧女醫是朕特意為你找來的。入宮之後,你也要聽她的話,好好吃藥養傷。否則,我不去瞧你。”他板著臉。
她急急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