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著她了。”
這一句,雖時時刻刻盼著聽見,但自廖卿的嘴裡說出之後,桐拂很久沒能發出聲響。
將這五個字,在心裡攥著,反覆摩挲,終化作一句,“她可好?”
廖卿的嘴角浮起笑意,“還是從前模樣……一點沒變……”
“她在何處?可是與他……在一處?”
“那地方甚好……山嶂遠重疊,竹樹近蒙籠。開襟濯寒水,解帶臨清風……他們在一處,又不在一處……”
見他不似胡話,桐拂又湊近了幾分,“到底在何處?你總不會……去了雲滇?”
他搖頭,“不,那地方極隱秘,沒人會尋到……”
“你不是找著了?可會被人發現?”她的指尖深深扎著掌心卻覺不出痛。
“牽星術……滄海無邊,不知東西,唯望日月星宿而進……與尋她,其實是一般道理。”
“你用牽星術找到的?究竟在何處?”
他忽然盯著她,“我若告訴你,你定是會去尋她。如今豈不是最好不過的?你既知她安然無恙,又不會陷她於險地……”
她曉得他說得沒錯,跟著沉默許久,“他……待她可好?”
廖卿面上湧起古怪笑意,移開了目光,“你且先說說,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桐拂語塞,半晌才道,“好……就是……她無憂,心有歡喜,與她心儀之人相守相攜……”
他不語,彷彿壓根未聽見,半晌,摸索著從懷裡取出一塊帕子,“這個,她讓我轉交與你……其實我原本想據為己有……但既然允了她,還是交給你……”
桐拂接過,帕子折得齊整,天青色上織著蘆草、一隅湖面,蘆草掩著細舟,上頭兩個女子的背影,並肩坐於船頭……
指尖在細密婉轉的針腳間流連,似能看見燭下引線穿針的身影……
恍惚又見那日湖畔,水靜月朗,遊向湖中之前,曾回首看著她乖巧地坐在船頭,守著那柱香,滿懷希冀地望著自己……
桐拂將帕子仔細折了收好,“我去想法子,救你出來……”
“這兒挺好,無人打擾……”他的聲息漸漸弱下去,又猛地醒轉,“牽星板……被他們收了去……我就是用它……”他一嘆,“我怕是出不去了,你若能尋著,且隨緣吧……
再有,若你能見著她,告訴她……”他忽然沉默,繼而道,“罷了……”再無聲響。
“廖卿!”桐拂搭上他的脈間,尚有微弱一息。她想了想復又將那帕子取出,塞進他手中,“這個你先拿著,等你出來再給我。
記著,這是小柔託你給我的東西,你需得妥妥當當地交給我。所以,眼下你需撐住了,不能有事。”
他握著那帕子,頓時睜開眼,死死盯住她,嘴角微微顫著,“好……”
“廖大人,還有一事。我爹桐君廬可也在這詔獄之中?”
廖卿搖頭,“不曾見到,你還是儘早離開,此處不能久待。”
桐拂回到方才那間屋子,三個獄吏已經離去,她四處翻找了一番,並未尋得那牽星板。聽著又有人入來巡視,忙趁機溜出門去。
穿過幾進院子,眼瞧著一個領頭的獄吏正招呼著手下,將院子裡七八個木箱抬入西側的庫房中。估摸著是從囚犯家裡抄沒來的東西,而廖卿被收走的牽星板也該是存於一處,思及此,她緊跟著那些人和箱子入了鄰院的庫房。
巨大的庫房中擺放著無數木箱,另有成排的格架堆著不知什麼物件,皆用厚厚的油布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