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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惟有深竹藏狐狸

雨勢漸微,文德立在河道旁,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船舫遠去。周遭河面上,竟看不到一艘過往船隻。

他正欲返身往官街去,聽得淅瀝划水聲近,扭頭看見一條舟子正自河道另一頭過來,忙招呼船家上前,“可否搭一程,跟上前頭的船?”

船家半掩在蓑帽下的神情頗為不耐,“不得空!方才撿了個瘋瘋癲癲說胡話的,正要送去前頭惠民醫局……”

文德已撩袍上船,自袖裡取了一包銅錢遞給那船家,“我就是行醫的,我去看看,勞煩船家跟上前頭的。”

那船家接過,到手沉甸甸,樂呵呵忙塞進懷裡,立時船行如梭,直往前追去。

文德挑開布簾,就看見那個倚在窗前的女子。長髮盡溼透,幾縷胡亂黏在臉頰上,衣衫也溼了大半,外頭飛入的雨水仍不斷落在面上身上,她卻好似渾然不覺。

文德在她面前坐了,探手在她垂著的腕間搭了一回脈才道,“你這是……剛從水裡出來,還是,尚未來得及跳下去?桐姑娘。”

她原尚自渾渾噩噩,聽聞這一句,猛地湊到他近前,“真的是你!方才以為又做夢了。”

她的眸光清冽中透著歡喜,彷彿尾魚躍出溪澗,銀鱗耀目舒朗自在。文德往後退了退,“這個,不好說。此處為夢,還是彼處為夢,不過是你以為罷了。或許,你再眨眼,又回去了。”

她的雙眸頓時瞪得滾圓,“不可不可,不能回去……”

文德起身,“既然無事了,一會兒放你下去,我還有事……”

話未說完,船身一晃停下了,船家撩起半幅簾子,“那船就停在前頭,客官可要我靠近了瞧瞧?”

文德忙挑簾出去,一股刺鼻之味頓時撲面而來。

“皮作坊?”跟在身後的桐拂脫口道,“噯?你追人家船到這裡做什麼?”

文德並未搭理她,謝過船家提步上岸,見她仍跟著,不覺皺眉,“你這大夢初醒的,沒別的事可做了?我有要事,你莫要跟著。”

桐拂也不理他,越過他身旁就往坊巷裡走去,“皮作坊裡百餘戶,情形不比官街,文大人仔細別迷了道入錯了門……”餘音猶在,她人已鑽入巷道深處,很快沒了蹤影。

文德瞧著眼前一溜排的屋舍,臨河的院子裡掛著大小不一顏色混雜的皮毛,門窗幾乎皆敞開,裡頭傳來雜亂的打磨、敲擊聲,嗆人的氣味不斷湧出。汙水混雜著獸毛、油脂不斷流入河道,腥臭不堪。

二樓皆為住戶,時有呼喊笑語、叱罵哭鬧聲傳出。來往之人雖衣著無異,但樣貌卻與江南人不同,多應來自塞外。

元初,京師曾為建康路總管府、江東道宣慰司的官衙,彼時大量蒙古官員蜂擁而來,定居於此。洪武初年,元之遺民有避亂自北而南者,及之後歸降達官亦多聚於此……但,若當真是她,為何會來此處?

他將紛亂心思按下,提步往正對著泊船處的那間皮作坊走去。

院子裡晾曬著一排排獸皮,應是硝制曬乾過的,此刻正由人揉、搓、捶、打,毛絮飛揚。他將口鼻掩了,直往屋中走去。

屋門敞著,原以為不大的地方,裡頭卻是極為寬敞,不過由皆已繃在木架上的巨大獸皮一進進隔開,隻影影綽綽看見後面一些人影。

有人用蒙古語大聲交談,他聽不明白。面前是一張成色極好的紫貂皮,泛著絲綢般的光澤,觸手極是柔順,顯然是價錢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