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拎著她的行李箱走進車庫,將行李箱放入那輛紅色路虎的後備箱,把車子開了出來。他候在路邊,穿過車窗,望著正在鎖門的解言。發覺這是多麼逼真的一個幸福家庭的樣子,美滿得就差一個孩子了,風華情不自禁的都快相信了。而從這番幻象裡,他看見的全是刀光劍影。
解言上了車後,邊系安全帶邊說:“一會兒你送我去武安機場後,就去歌盡桃花把我那件婚紗拿回來吧。”
風華啟動車子的同時,點了點頭道:“好。”其實解言不說,他也是要去的。
過了片刻,解言突然臭著臉,看著他的側臉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我幾時回來?難道不怕我不回來了嗎?”
風華好久沒聽人講笑話了,表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他暗地裡已經笑得人仰馬翻了。他偷偷地捫心自問,你跟鼻涕一樣想甩都甩不掉,還怕你不回來?但他畢竟是情場高手,明白情話絕不能濫用,用到對的時機,就算說句你好也能讓女人春心蕩漾。於是他強忍笑意,說了一句惹得解言眼眶溼紅的話:“不管你何時回來,我都等著你。”
話音甫落,風華沉默下來,得給她點安靜的時間,讓她獨自去感動。他踩下油門,朝大門口駛去。任由副駕駛上的解言酸著鼻子,眼含欲落未落的淚水卻嫣然一笑。風華哪裡知曉,解言此一去,等著她的是一堆會食人的魑魅魍魎,她回不回得來還得另說呢。
另一邊,棠韻華都的門崗處。
這個監控室不大,終年醃漬著煙味兒與臭腳味,與門崗室有一牆之隔。一排液晶顯示屏前面,坐著個頭發稀少又發黃的年輕保安,他面前的那塊顯示屏上,播放著兩個月前的影像資料。播放的影像都是圍繞韓芳塵駕車離開此處的前後時段,以及幾個不同視角。
保安坐著的椅子後面,站著個女子,正是韓玉雨,她頤指氣使地說:“往前翻,翻到19點!”她的語氣很盛氣凌人,保安雖然聽著不舒服,但他還是照她說的做了。監控畫面裡的路燈下,駛入一輛黑色豐田,沒過幾分鐘,又駛入一輛黑色吉普,掛著浙QS0304D的車牌。
“停!”她急忙阻止,又接著說:“把這段前後兩週的監控影片,能幫我匯出來嗎?”一個硬碟已被她放到了桌子上。
“這個,這不太方便吧?我讓你進來本來就違規,現在私自給你影片,這是違法的。要被頭兒發現了,他肯定得開除我。”保安踢了踢腳下的菸蒂,低著頭怯怯地說。
靜默了兩秒,他聞到了一股溫熱的清香向他耳根襲來,他感覺到上衣兜裡好像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只聽她在他耳畔,輕輕地問:“這下方便嗎?”
他猜到了她塞的東西,於是點了下頭。保安匯出監控影片的同時,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想起來了,將近兩個月前,有個男的來我們監控室,也看了這段監控,好像看得也是這段。我實在不明白,你們到底在看什麼呀?”
“哦,是嗎?他長什麼樣?”
“他當時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到臉,我記得是我們頭兒帶他來的。”
“多高?人胖嗎?”
“額,記不得了。他比我們頭兒高,應該將近一米八,沒有我們頭兒胖,應該算瘦的。不過他人似乎挺有禮貌的……”玉雨沒工夫聽完他的廢話,拿起硬碟扭頭就走了。
她走出監控室,保安從門口探出頭來,流著哈喇子看著她像個模特似的,不急不緩地走到門口一輛白色奧迪A6車旁。保安收回色眯眯的目光,把頭縮回監控室,他從兜裡掏出幾張紅鈔,放在鼻子嗅得萬分沉醉,彷彿能嗅到剛才那個冷麵美女的體香似的。
就在韓玉雨正要俯身進入車子副駕駛時,風華開著路虎從她身旁擦肩而過。他們匆匆地對視了一眼,像普通的路人相視而過。但不知為何,二人心裡的小鹿蹦得正歡,都齊齊地被對方吸引住了。擱在國產爆米花電影裡,一男一女彼此這一瞥,是不該這般平靜如水的,是要烈火烹著鮮花,來一遭轟轟烈烈的愛恨糾葛才能合吃瓜觀眾的心意的。但在這裡,愛恨沒有,糾葛倒是會上演。玉雨沒看見解言,也沒認出這輛路虎,假如她看見了,風華露出水面的時刻將會被提前到這一瞬間。
方才在門崗處的監控裡,那輛車牌號為浙QS0304D的黑色吉普車,車主正是許風華。琴城警方沒把這個破綻當回事兒,但這個重要線索,是玉雨在十個小時後透過特殊的人脈才查到的。風華曾在那晚現身,解言筆錄裡的謊言便不攻自破了。因為她在筆錄裡說當晚韓芳塵確實在她家待過一會兒,那時就她們二人。只可惜玉雨晚了一步,十個小時後的解言已身處香港。風華從車裡便看見她走出了監控室,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懷疑了。
都說初見第一眼最美好,這話是不虛的。他們初見這一眼,彼此都是潔白無瑕的好人,還可以平安無事地擦肩而過。在他們下一次的相逢,要從彼此眼神裡揣摩的東西可就太豐富了,真的假的全在裡面閃爍,使得他們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