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政法委書記終於被拖拖曳曳地拎了出去,他的身子橫著劃過整個會議室,身下血跡印了長長的一路。劉從軍依然沒有安靜,只是嘶喊的內容和方式改變了,他不再喊冤枉,而是死死地盯著我,用非常惡毒的字眼在謾罵詛咒,殺豬一樣慘厲的號叫聲在會議室裡迴盪,震動耳膜。在場每個旁觀者眉頭都皺得很緊,顯然大家心裡都很寒磣。
我靜靜地站著看著,絲毫不為所動,我敢肯定,自己的臉色沒有變動分毫。我在心裡沉默地想:也許這一次的誘騙行為確實令人髮指,在政治上聲名上有失形象,甚至可能帶來未知的後果,但是根本無所謂――至少我認為,可以告慰那些美麗的靈魂了。
這一時刻,我是非常非常地希望她們正在天堂裡看著這一幕。還有,如果祈禱能夠被聽見,我想告訴她們:安息吧。
這一時刻,我相信自己體內靈魂附身的,絕對不止一個橫刀。我的背後是天使的羽翼,我的眼裡,有復仇者的火焰。
伴隨著劉從軍的絕望號叫,檢察長終於出現。他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裡面張望,等他看清會議室裡哀鴻遍野的慘狀後,臉色立馬跟座上其他大人們一樣,白了。
“劉檢。”我的視線轉到檢察長的胖臉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你接會議通知後,好象遲到了很久,能提供什麼好的解釋嗎?”我敲敲桌子,不太友善地開口問他,“請告訴我,你的工作職責是什麼?你接受誰的領導?”
“對――對不起――沈書記――”檢察長一邊朝我面前移動身子,一邊小心翼翼地躲開地上躺著的任副書記,眼睛還盯著坐我對面陸書記那臉色,他嘴裡結結巴巴地說,“在外地辦案,剛回來,剛回來――”
“這個理由不夠完美。”我打斷了劉檢蒼白無力的解釋,“如果下次開會缺席,你不打算換一個藉口來推搪上級的話,長川的檢察長可能就得換人,你看行不行?”
“不,不會――”檢察長站到我面前,擦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是,是。”然後他想了一下,可能是覺得我的問題實在不方便用一個字來回答,又趕緊補充,“明白了,明白了,不會有下次。”他很拘謹地看著我說。
“我也不希望再有下次。”我說,“這一回是陸書記幫你撐住了,否則的話――”
老陸也趕緊接上話頭,保他的部下過關。“你放心沈書記。”他說,“老劉平時工作很負責的,這一次是意外情況,呃,是意外,可以原諒一次。”
“好吧。”我說,我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們糾纏,“逮捕證,收審證。”我說,“任小天跟劉從軍的――帶來了嗎?”
劉檢看著我的眼神充滿畏怯,他又轉臉,用徵詢的目光看著陸書記。
老陸迅速瞟了我一眼,我看著他,沉著臉說,“不用你們擔責任,我來簽字。誰有反對意見,現在就提出來!但是――”我又點點桌子,“請陳述理由!”
老陸不敢再猶豫,表情麻木地衝陸檢點了點頭。
簽署兩個法律文書的時候,會場裡一片沉寂,好象一潭死水,感覺只聽到我的筆尖在紙上沙沙的划動聲。我簽過任小天的逮捕證,隨手交給身旁佇立的戰士們,然後,是劉從軍的刑事拘留通知書。
“這個人不需要異地羈押了,就地收審。”我頭也不抬地說,“很多材料,必須讓他馬上交待!”我朝門口的魏局招了招手。
公安局長馬上出現在我面前。接過我遞給他的刑拘證,他的樣子還是有點猶豫。“沈書記。”他很誠懇地說,“劉――劉從軍過去是我們的領導,我們這個很難處理啊。”
“我理解你們的難處。”我說,“我會親自安排人來跟這個案子,你們不把他給放了就行。”
“不敢,不敢。”魏局一臉的惶惑。
“開個玩笑而已。”我笑了,“相信你們能夠秉公執法,對得起自己的職責。”
“去吧。”我用鼓勵的眼神看他,我的聲音很溫和。
魏局默默地向我敬了個禮,轉身帶著他的部下離開了會議室。然後聽到外邊走廊上劉從軍又發出歇斯底里的號叫聲,慢慢地漸去漸遠,直至消失,會議室裡重新又有了一點騷動――所有領導都終於意識到了,這不是一場夢。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這個原本坐在他們身邊的政法委書記已經被完整幹掉,很有可能永遠也無法再行回到這個殿堂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