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特許的月子裡,人非但容易發情,更容易狂躁,朱蟲八一腳踩上高壓線,回頭已是無路。
他擔心小唐聽不見,喊破了嗓子也不停,稻田對面的幾戶人家紛紛跑出來觀望,只見酒廠黑煙翻滾,瞧不見門窗,急得他們一邊吆喝,一邊奔跑過來。
“快去救火,廠子不能燒沒了!”
“快快快,大夥抄傢伙!”
“臉盆水桶都帶上,快點快點!”
村裡不少人在酒廠上工,婷婷平日為人厚道,她的事,就是全村的事,不到三五分鐘,浩浩蕩蕩幾十人奔走而來,有的端著臉盆,有的提著水桶,鋤頭鐵鍬是應有盡有。
唐軍也甩開膀子往上跑,可惜田埂泥濘,滑溜如鰍,弄得三番五次跌倒,來到大樟樹下已是個泥人了。
隔著老遠,他氣喘如牛,大聲問朱蟲八:“擰巴叔,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著火呢?”
“我哪知道!”朱蟲八不敢看小唐的眼睛,低頭往後退,甩手從一位大姐手裡搶過臉盆就跑。
小唐哪知道是朱蟲八點火,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冒著翻滾的黑煙衝進酒廠,心裡暗暗祈禱:“婷婷姐,你可不要出事,我還指望報答你呢?”
吳元婷贊助了小唐兩年的學雜費,如此恩情,沒齒難忘,當以湧泉相報。
火勢灼人,濃煙燻眼,那又如何?小唐將生死置之度外,冒死而去。
朱蟲八瞧得真真切切,一對小眼睛提溜而轉,略顯滄桑的臉瞬間拉下來,左右瞧了瞧,見沒人注意到自己,甩手丟了臉盆,悄悄退到馬路邊。
或許有些緊張吧,他坐下來,摸出旱菸,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而後才刺溜一聲,從幾米高的岸上滑下去。
“咚……”
一聲輕響,泥巴四濺,站在田裡,他不管褲腿,反而仰頭往上看,等了約莫兩分鐘,見沒人注意到自己,他這才竄到田埂上,像猴子似的飛快前行。
“咱家田裡的東西,咱一定要拿上!”
暗自想了一句,他手腳並用,翻身下了稻田,瞧著那皸裂的泥巴和中央的黑窟窿,喉結一動,吞下貪婪的口水,心驟然一橫,鬆手落了下去。
“噗嗤噗嗤……”
瞧著黑窟窿,他的視線捨不得挪開半分,踩得泥巴噗嗤作響的徑直向前。
在他看來,那窟窿下堆著數不清的錢,愛不盡婆娘,一顆心也跟著激動起來,砰砰的亂竄。
“呵呵,想不到我朱蟲八也有翻身的一天,發財了就跟黃臉婆離婚,婷婷,你等著我,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算盤打得吧嗒吧嗒響,朱蟲八白日夢做得可以,但真能如他所願嗎?
如果他腦瓜子夠靈光,將牛放在那個窟窿上,或許婷婷就免去了烈火焚身之苦,因為那窟窿是個盜洞。
可惜蟲八痴迷於錢財,小唐明明說過有可能被盜,他還是不見棺材不死心,一意孤行走向懸崖。
趴在洞口,那黑漆的洞就像無底深淵似的凝望著他。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朱蟲八深吸一口氣,縱身往下跳去……